“姑父,我刚听您说,您还到四九城去找过我们?”
“是啊,去过一次,不过那都早了。”
招呼李恒和逸晨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老头子拿起茶几上的烟就给俩人一人递了一根过去。
“谢谢姑爷爷,我不吸烟。”
“不吸好,不吸好,逸……逸晨是吧,我看过你爸小时候的照片,你长的啊,跟他那时候一模一样。现在也像,你们父子俩站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的关系。”
老头子笑呵呵的说到,用火柴给自己把烟点着后,他才面露思索之意的继续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六年年前我去四九城开会,对,就是五六年元月,前一年授衔完没多久就去了,前前后后在那边呆了有一个月,又是托战友又是登报纸的,二恒你们当时在哪儿呢?没在四九城吗?你们现在在哪儿住呢?”
五六年元月?
这个时间让李恒还算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是赶巧了哈这个时间,这位姑父如果早去一个月,说不定还就真能找到父亲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刚准备说什么呢,大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汾阳,惠萍,清阳,建国,我听外边你曹叔说你们怎么都回来了,还说咱家来贵客了,谁啊?”
客厅大门敞开着,刚好能看到院门那里,听到这个声音,李恒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外边看去,当看到那个虽然已经苍老,却依然收拾的妥妥帖帖的熟悉面容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在他继承来的记忆中,因为母亲过世的早,当时父亲要工作,弟弟还不到一岁,他也不过才六岁,多亏了当时才十六岁的姑姑每天照顾他们弟兄俩。
“建国,你咋不进屋呢,站门口干嘛?”
“哦,妈,没事儿。”
“巧梅,别叫了,你快看看这是谁。”
老头子已经走到了客厅门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老伴说到,手还向后指了指。
“谁啊?谁来了?”
鉴于刚才父亲看到李恒时的反应,李汾阳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就走到了母亲的身旁,俩人一人扶住了母亲一边的胳膊。
虽然有些奇怪儿子和儿媳为什么要过来扶住自己,但李巧梅也没说什么,只是顺着丈夫的手往屋内看去。
这一眼,仿佛跨越了四十年的时间长河,让她再度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不过老太太的心里素质确实不错,虽然整个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而且眼光超准,一眼就认出了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二恒?”
“小姑,四十年啦。”
“你这个死孩子”老太太挣开儿子儿媳的手,走到李恒面前抬起胳膊就在他的胸前拍了两下。
“你还知道四十年了,这么多年你们到底去哪儿啦?”
老太太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颤抖的伸出双手仰起头捧着这个她朝思夜想四十年的侄子的脸庞,轻轻的摩挲着。
“对不起小姑,让您担心这么多年,是侄子我的不对。”
“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都怪那该死的战争。二恒,你爸呢?小远呢?他们现在在哪儿?还好着没?”
老太太一边问着一边扭头往李恒的身后看去,当看到后面站着的逸晨时,神色间明显更加激动起来。
“二恒,二恒,这是……”
“逸晨,快过来给你姑奶奶磕头。”
“来了爸”
“咕咚”一声,听到父亲的话,逸晨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往前上了一步就径直跪下去开始磕头。
“姑奶奶好,我叫李逸晨,是您的大侄孙,我代表我还有弟弟妹妹们向您请安啦。”
“好好好,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让姑奶奶看看,好啊,真好,我们老李家有后了,跟你爹以前长的一样样的。”
老太太连脸上的泪水都顾不上擦,赶忙把逸晨给扶了起来,看着他那清秀的面容,高大的个头,乐呵呵的说道。
“告诉姑奶奶,今年多大啦,说上媳妇儿没。”
“姑奶奶,我才刚满二十,大学还没毕业呢。”
“二十?”
听到这个数字老太太愣了一下:“逸晨,你是老大?”
“对,我是老大。”
“二恒,你咋要孩子这么晚的?四十岁才要孩子?你爸能同意?”
“我说巧梅,咱就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对对,我也是老糊涂了,坐坐坐,来逸晨,跟姑奶奶坐一起,二恒你也坐。”
老太太拉着逸晨让他跟自己坐到了一起。
“逸晨,告诉姑奶奶,你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姑奶奶,家里还有六个弟弟妹妹,这次就我一个人陪着我爸一起出来的。”
“好啊!”老太太高兴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老李家到你们这一代终于又兴旺起来了。”
“二恒,你做的不错,你爸可能嘴都笑歪了吧?”
见姑奶奶提起爷爷,逸晨侧眼看了下父亲,看他没什么别的表示,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姑奶奶,我爷爷早就不在了。”
“不……不在了?这……这……二恒……”
“小姑,是真的,我爸和小远都不在了。”
“小远也不在啦?是咱们走散的时候发生的吗?”
“不是那次,说起来我跟姑父刚才正好说到这里,姑父说他是五六年元月去四九城开会时找过,我爸和小远其实是五五年年底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过世的。”
李恒没说特务的事儿,官方对外通报在那里呢,真要找的话,当年的报纸上其实还刊登了。
“我当时还在部队,得到这个消息都已经是五六年三月份了,也就是那时候我申请退伍回到了地方,刚好跟姑父错过了。”
兴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也看的开了,听到大哥和另外一个侄子早就因为意外过世后,老太太只是低着头抹了抹眼泪,就又恢复了正常。
也是,这事儿都过去了三十多年,现在就是再难过又能怎样,从那个兵荒马乱年代过来的人,最常见的可能就是死别了,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有一个侄子在,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