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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看着那个如同老妪一般的宁扶蕊,心下竟无故生出些难过来。

她再看向周惟卿,他只站在书院外,远远望着她。

那眸底静得如一池寒潭,毫无波澜。

林苑苑捏着手袖,她有点看不懂这两个人。

满园春色,小女孩儿们都扎上了轻巧的发髻。

教室里有些凌乱,很多书叠在桌案上,宁扶蕊忽然想起了自己上小学的模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道:“不能教你们洋文了……”

林苑苑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你是得了什么病么?我让我阿爹给你找个郎中看看?”

宁扶蕊摇摇头,只说:“你记得给他们请个外教。”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

老妪模样的少女偏过脸瞧她,弯唇轻轻一笑。

林苑苑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蒙了层水雾,颤声道:“你要去哪儿?”

宁扶蕊嘟囔着:“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

一连串无厘头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林苑苑倏然红了眼眶。

她委屈又生气地同宁扶蕊说:

“是你请我来教书的,你回家休息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你真过分!”

宁扶蕊噗地笑开了,额角的皱纹堆到了眼尾:“我不是把地契都给你了么?这书院以后就是你的啦!”

“可是,这些孩子们不能没有你!”

宁扶蕊哼着愉快的小调:“我不管,我要休假咯~~”

说罢,她转过身,背着手悠悠地朝书院门外走去。

在林苑苑看不到的那面,宁扶蕊也红了眼眶。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地牵起周惟卿的衣袖:

“再带我去看看我爹吧。”

“嗯。”

周惟卿再度背上宁扶蕊,一步一步往城郊走去。

此时已过正午,太阳在两人头顶上晒着。

宁扶蕊手里把玩着他银白的头发,走了一会儿,又问他:“你累不累啊,累就把我放下来吧?”

周惟卿摇了摇头。

只听他轻轻开口问她:“还有时间么?”

“啊?”

宁扶蕊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他一直都在算着时间么?

宁扶蕊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还有点儿,还好大梁用的还是毛笔,记东西慢。”

周惟卿望了望远处的石桥,轻道:“……那再走走。”

绛霄说新郎在成亲时都要背新娘子过桥,希望她以后在夫家的日子能够无风无浪,一帆风顺。

如今他也要背她过桥。

希望她回家的路不那样难走。

他放她走,不再留她,也不会再以任何名义去困她。

只希望她可以顺顺利利地回家。

此后一生,一帆风顺,畅行无碍。

他一步一步地朝石桥走去,因为走得久了,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宁扶蕊便用手袖仔细替他抹去。

他偏过头,眼睫颤了颤:

“要回家了,你开心么?”

宁扶蕊狡黠地笑了一声:“你猜?”

他背着她走到一座石桥边,桥边的柳树下有老汉叫卖着竹蜻蜓。

宁扶蕊望着那座桥有点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有个白衣少年,骑着马在桥边等了她一日的光景。

她摇了摇不太清醒的头脑,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回忆。

可能人快死了,脑就乱了吧。

她就这么想着,任由他背着自己走过一道又一道的石桥。

她的体重似乎在逐渐减轻。

周惟卿感受着背上愈来愈轻的重量,喉中像塞了一团棉花,哽得他不能呼吸。

再慢些走,再多陪他一会儿……

有小童路过,指着他们二人嘲笑不已,宁扶蕊便伸出手挥开。

“去去去,都哪来的小孩儿啊!”

清风拂过水面,漾起微波。

宁扶蕊替他拂起碎发,右手不停地抚着他的眉,他的眼,动作里带着不舍与留恋。

周惟卿被她弄得脸上发痒:“怎么了?”

宁扶蕊没有出声,她有些悲哀地想,这系统真不是东西。

她走后,这里的人会忘了她,可是她却不能忘了他们。

过了半晌,她才装作调侃般同他笑道:

“我要仔细记着你的模样,日后碰见你哪个转世,或许还能认出来。”

“那我若是不认识阿蕊了怎么办?”

宁扶蕊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那我就要缠着你,一直缠到你喜欢我为止!”

周惟卿沉默下来。

走完了石桥,他有些体力不支了。

宁扶蕊又嚷着要吃云片糕,他又带着她去买。

二人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那老板颇有些不识相:“官人,您家老母牙口真好,还能吃得动云片糕!”

宁扶蕊不满地嘟起嘴,怎么她走到哪儿都要被人说老!

她干脆掀开他的外袍将脸埋了进去。

老板讶异地张了张嘴,颤颤巍巍地给二人包了半打云片糕。

这老母是不是跟儿子关系忒好了些?

她躲在他的袍子里,闷闷地开口道:“周惟卿,我的东西别忘了。”

周惟卿摸摸她的发旋,无可奈何道:“吃完再回去拿。”

她最后吃了一次云片糕,这回她不愿周惟卿背她了。

她颤颤巍巍地扶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

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拖累。

还好已经要走了,不然若是拖着这样一副身体过下去,她铁定第二天就要去撞豆腐。

回去拿了东西,她又牵着他走到了立着宁侑衣冠冢的那个山崖下。

周惟卿望着她的眸子里漾着清辉,嘴角一直含着笑。

可是宁扶蕊觉得他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留着些气力,等我死了之后再哭。”

“你若是现在哭了,我就舍不得走了!”

周惟卿失笑,望着她的目光温情如水,漫天为之失色。

宁扶蕊不禁怔然地想,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好。

周惟卿今日是第三度在他的神佛,他的信仰面前躬下身子。

心情不由得愉快了很多。

他爱她。

他喜欢为她做任何的事。

“我背你上去。”

宁扶蕊双手攀上他温热的脊背,真诚地夸赞他道:

“周惟卿,你真漂亮。”

“你可以走慢些,还有时间,不着急呢。”

日头渐渐过了一半,红霞逐渐从西边冒了出来。

随着任务进度的发展,宁扶蕊越来越虚弱了。

周惟卿很久都没说话。

山林里传来空灵的鸟鸣,宁扶蕊的手垂在他的背上,颇有些无力。

随着海拔升高,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你……别怕啊……”

她沙哑地开口。

“我还在呢……”

她伸手去摸他的下颌,果然摸到一点潮湿的水渍。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调笑道:“你不遵守……约定……”

“怎么就先哭了呢。”

林中簌簌的风声逐渐掩盖了她发颤的声音。

他声线依旧平稳,低低地开口道:

“我只是从未见到这般好看的风景。”

宁扶蕊偏过脸,贴在青年的脊背上,闭上了眼。

“周惟卿。”

“……”

“周郎。”

“……”

“卿卿。”

周惟卿想起旧时在扬州,她曾问过他,能不能喊他卿卿。

他说了不能,她便一直记着。

原来一切心意都有迹可循。

“……”

“我的夫君。”

她轻柔的声音似乎透过这薄薄的胸腔,一路传达到他的心底。

周惟卿顿住了脚步。

到山顶了。

周围是一片迤逦的群峰,日暮时分,火烧般的赤霞蔓延到天际,几只飞鸟从远处啼鸣,拍着翅膀飞过。

她的声音如同烟雾般轻渺。

“你忘了我吧,你我相识,便算作大梦一场。”

宁扶蕊贪恋地抚起他鬓边的几缕发丝。

对不起。

这回真的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

周惟卿抿着唇,来到了那座只刻了一个字的衣冠冢前。

上面只挂着一块军牌。

耳边传来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任务进度已经达到100%,请宿主做好离开的准备。】

宁扶蕊释然地叹了口气。

若是宁扶蕊站在他身前,便能看见一双饱含热泪的眼。

他所有的爱意化作泪水,从眼眶内汹涌而出。

“周郎……若有缘,我便来寻你。”

背后骤然一轻,他的双膝彻底没了力气,在衣冠冢前半跪下来。

只见他泪眼潸然,手中着她的遗物,呆呆地望着空茫的山谷,轻轻开口道:

“我爱你……”

【系统正在删除记忆,请稍后……】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沾湿了他的衣襟。

正如宁扶蕊所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有关她的所有记忆正在被一双大手缓缓抹去。

他痛苦地捂着脑袋,状若疯癫地摇着头。

“不行……不能忘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慌乱地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锋利的匕刃不断划开手臂上的旧伤。

他只想以疼痛来减缓忘却的速度。

【记忆已删除50%】

【70%】

【90%】

【警告,警告!系统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