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蕊听出她们心里的心猿意马,顿时又有些不爽。
在公主府闷了几天,刚好没人出头,她都快憋死了。
宁扶蕊巡视了一圈,看看能找哪位冤大头的麻烦。
眼睛转了两圈,她顿时就想到个好主意。
宁扶蕊拖着曳地的裙子走过去,嘴巴翘起一个张扬的弧度。
“周首辅,听闻你丹青很好,可否替我,”宁扶蕊话语一顿,差点儿露馅,“本宫画一副雪梅图?”
周惟卿抬起眼望着她,眼里闪过淡淡的迷惑。
宁扶蕊察觉到他心中升起的一丝不耐烦,心中轻哼。
竟敢对她不耐烦?
真是无法无天!
周围的人都饶有兴致地朝二人看了过来。
周惟卿搞不懂她要做什么,忍下心中迷惑,淡笑地答应了她。
“本宫的要求很简单,”她笑望着他,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强人所难,“今日难得人这般齐,你便把这里所有人都一起画上去罢。”
周惟卿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微微睁大了那双与世无争的眼,蹙起了眉头。
看着她那张笑吟吟的脸,他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
只见他微微颔首,竟是答应了她那无理的要求。
有些人开始担心:“真能画么,人这么多……”
有些人嗤笑着不说话,心里觉得他自不量力,打肿脸充胖子。
宁扶蕊命人拿来了画纸,又拿着剪子,亲自裁成了正方形。
周惟卿挑挑眉,没有说话。
宁扶蕊凝视着他犹如白脂玉般漂亮的侧脸,那乖巧的模样,心中更想欺负了。
她递给他一支画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画吧。”
有几位妃子望着他那模样,苦笑道:“会不会太为难他了?”
宁扶蕊浑不在意地让人找了个石凳,坐了上去:“怎么会呢,都是小菜一碟的事。”
两刻钟过去了,他倒是不急不慌,画了一整副雪梅图。
宁扶蕊觉得他根本没在画这殿外的梅,而是凭着心中想象,画悬崖峭壁上生长的野梅。
一串串绽开的朱梅点缀在凛然横斜的枝干上,傲雪欺霜,倒是与他这身影愈发相似。
宁扶蕊抱臂,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周惟卿垂眸望着画,并不想给她多一个眼神。
他薄唇轻启:“公主莫急。”
宁扶蕊轻哼一声,不觉嘴快了一句:“谁说我急了?”
听罢,周惟卿睫毛颤动,抬头望了眼她,心中多了些思量。
今日这位长公主似乎有些奇怪。
虽然她平日里没少找梁帝麻烦,但都不似今日这般咄咄逼人。
他仔细凝了她一瞬,宁扶蕊端了端姿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周惟卿将注意力回归到画上,应是他看错了。
画差不多完工了,上面红梅错落有致,可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觉得他一定画不出这么多人来。
只见他轻轻捻起一小簇雪,放在砚台里调和。
伸出指尖沾上几点墨,轻轻掸在纸上。
那墨点本来是会凝固的,但是经由一些雪水稀释过后,墨迹便顺着画流了下来。
而且墨水的浓稠度被他调整得刚刚好,那墨迹刚好能勾画出一个人影的模样,不会凝固成一点,也不会过分拖长。
宁扶蕊听着众人啧叹,心中有些愤慨,面上却不显:“这都没有人脸呢。”
“有了人脸便落了些俗气,这样刚好。”
这是在说她俗了?
宁扶蕊睁大了眼睛,又抿起唇,一副不服的模样。
他勾起唇角,轻笑着朝她解释道:“方才长公主与我说要求时,只是说要把人画上去,并没有说要画具体的呢……”
他很聪明地把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看来是我愚笨,误会您的要求了。”
他垂着眸子,一副谦虚的模样,看得宁扶蕊想给他来两拳。
宁扶蕊扭头就走:“好吧,算你过关。”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她紧张地随着内侍的指引入了座。
她坐在梁帝的左边,看着身边那华丽却依旧空无一人的座位,心中愈发忐忑。
这跟她上大学的时候给别人替课,偏偏还只能坐在讲台边上有什么区别?
周惟卿因为位高权重,也坐在了左边,离她很近,只有不到几里的距离。
往下排开,左边坐着的那一群阁老里只有他最年轻,所以特别引人注目。
宁扶蕊紧张地一直喝茶。
早知道人这么多,她就告病不来算了。
但是一想到长公主提到的钱庄,她又生生将想法忍了回去。
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她斜眼看去,周惟卿一直坐在座位上,跟块冰雕一样,端坐着,一动都不带动的,比她更像个公主。
古代文人的言行举止都是从小便练习好的,他搞这么庄严整肃,反倒衬托出她毛手毛脚。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宁扶蕊挠了挠发痒的耳朵,心中烦都烦死了。
她挠来挠去,不禁小声嘀咕着:“怎么今天这头发就特别地痒呢……”
没想到周惟卿虽然一动不动,但还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那么小一声抱怨都能听得清楚。
他微微扭头,对她说道:“微臣倒有一法,可以护发止痒,公主可想听听?”
想起被他养护得像绸缎一样的墨发,宁扶蕊尴尬地点点头。
“用新鲜木槿叶与桑叶,加上三月初折下来的桃枝一并煎水,便有护发芳香之效,其性温和,十分适合女子洗头。”
“你怎么懂这么多……”
他嘴角微微勾起:“旧时习惯罢了。”
宁扶蕊点点头,敷衍道:“那挺好的。”
太监传唤了一声,皇帝来了,众人都站起了身,唯独她没有。
她扫视了一圈,反射性地想站起来,却被周惟卿低声提醒不用。
她悻悻地笑了笑,耳朵霎时红了一截。
好丢脸!
轻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心中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扯着僵硬的笑脸,脑中疯狂搜索着长公主与皇帝寒暄的记忆碎片。
倒是皇帝一落座,便拉着她,与她亲昵道:“许久未见皇姐,近日身体可好些?”
宁扶蕊装作欣慰的模样,笑了笑:“还行,只是嗜睡了些。”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大自己二三十岁的九五之尊叫姐姐,额上渗出了两滴冷汗。
皇帝点点头,又拉着皇太后继续寒暄。
宁扶蕊长舒一口气。
一抬头,又发现周惟卿还在看她,神色莫名。
渐渐的,内侍开始传菜。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放在眼前,宁扶蕊每一样都想尝一口,可是她在下筷子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一般这种场景是最容易露馅的。
人的饮食习惯都是固定的,若是忽然发生了变化,难免会惹得人怀疑。
皇帝看她没有动筷,便特意叮嘱了内侍几句。
转眼间,内侍又给她端上了几道甜点。
这下宁扶蕊知道长公主喜欢吃甜的了,便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小口地啃了起来。
皇家的手艺到底还是和外面的酒楼有些区别。
她与周惟卿都不爱下厨,都是让刘叔去外面酒楼买,或者简单做几样家常菜。
如今她手里捏着的这一块不知什么名字的糕点,十分合她的口味,吃起来满口生香。
既然是皇帝给的,她便对着皇帝笑道:“这糕点做得真不错。”
皇帝也客气地朝她一笑:“皇姐有胃口便多吃些。”
只听耳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终于不挑三拣四了,还好孤反应得快】
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她口中的糕点差点没喷出来。
原来皇帝这是被她折磨得有反射弧了。
她怜悯地多看了一眼皇帝。
其他的菜他倒是没命人收起来,没命人收起来那便是都能吃。
宁扶蕊放心地夹了几道心水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