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撑着回到周惟卿的宅子,她忽然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去看周惟卿了,便又裹上厚厚的棉衣,准备再去看看周惟卿。
周惟卿依旧安详地睡在他给自己打造的冰棺材里,宁扶蕊凑近看了看。
因为低气温的缘故,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苍白泛着一点儿青,皮肤下紫色的毛细血管也清晰可见。
盯着看久了,宁扶蕊觉得他愈发唇红齿白,像个脆弱的白雪公主,只要白马王子一亲便能醒过来。
怀揣着莫名的心思,她咽了咽口水,轻轻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下他的下唇。
“好冰!”
她捂着嘴巴连忙退开,白雪公主没醒,她先被冻麻了。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她的耳朵尖也泛上一点儿红。
她砸吧砸吧着嘴,像个偷了糖吃的小老鼠,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第二日,有一个穿着道袍的师爷敲了敲门。
他牵着一头黑毛驴,叩着门把上的铜狮子:“谁要治断腿,是你们家吗?”
宁扶蕊还顶着一头杂乱的毛在院子里做早操,猝不及防听见这一句,霎时停下了动作,跑去打开门。
二人眼神一对,八百个心眼来回交锋。
“请问您是?”
老者吹吹胡子,瞪着一双矍铄的眼:“我你都不认识?”
【老夫乃是大名鼎鼎的洞玄真人,元白这小子,也不说清楚便推着我过来了,哼!】
宁扶蕊嘴唇扬起个笑,与他握握手:“哦,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洞玄真人?幸会幸会。”
她观这人面色清润,步履稳健气息绵缓,确实是个道长。
“是祁元白请您来的么?”
老者点点头:“断腿在哪儿,我瞧瞧?”
【这小子,一天不打皮就犯痒,给老夫我捅了那么大一个麻烦,哎,孺子不可教也!】
他打量了一下宁扶蕊,见她太阳穴饱满,是珠圆玉润的大福之相。
应是祁元白说的那个要赔罪的姑娘了。
“呃,不是我,是四殿下,您且等等。”
她从马厩拖来一辆马车,老者啧了一声,觉得她浪费时间,一把扯过她的袖子,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二人疾驰了十几里,一下子便到了王爷府。
“是这个四殿下么?”
宁扶蕊嘴抽了抽,最近生活太安逸闲适,都忘了还有这招了……
“是,谢谢您。”
她敲了两声大门,她以前经常来,府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很快便将二人接进了会客的偏厅里。
宁扶蕊依旧暗自打量着身旁的老者,他衣衫褴褛,隐隐散发着一股不怎么好的味道……
老者吹吹滚烫的茶汤,瞥了一眼宁扶蕊:“以后莫要擅自窥测老夫的心意。”
宁扶蕊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感知得到,尴尬地打了两下哈哈。
李沅似乎也才刚醒,头上随意束了个头巾便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老者见了他,顿时生了几分兴趣:“女娃,他是你的何人?”
“朋友啊。”
他沉吟了一声,肯定道:“你这朋友挑得不错。”
“阿蕊,这位是?”
“他是……洞……洞……洞玄真人!”
“他可以接骨换筋,帮你治腿,是很厉害的一位道长!”
闻言,李沅屏退了偏厅所有人,摇着轮椅靠近了二人。
“我这一双废腿……真有办法么?”
洞玄真人仔细瞧了一眼:“没废,这骨头好着呢!”
“只是筋坏了,我帮你换两根便好了!”
他说得就好像是补个什么凳腿似的,十分简单易操作。
【祁元白这小子摊上大事了,这一根筋便是三百年修为,一桩祸事把老夫六百年修为给祸没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宁扶蕊在一边听得一脸汗颜,这听心声她根本就控制不住,就像说话一般,她哪里阻止得了别人说话啊。
老者责怪地望了一眼她,扯了扯胡子,又伸手从头上扯出两根银发,两相缠绕,往李沅腿上一拍。
李沅浑身一震,惊得差点没从轮椅上跳起来。
他皱起眉头,一双狭长凤目带着疑惑:“这,这是什么法子……”
宁扶蕊怕他紧张,握住他的袖子,安抚道:“别紧张,他是有点儿本事的,不会害人。”
李沅垂眸望着她的手,稍暗的目光带着一瞬不瞬的刻骨,但似乎又不敢多看,不到半刻便移开了视线。
他装作无意地淡淡笑道:“有娘子在我便安心了。”
“这筋断了跟骨头断了是一个道理,只不过筋的生长速度慢些,需要慢慢引导,急不得。”
宁扶蕊在一旁专心听着,李沅则用余光看她,心中隐隐有个想法萌芽……
“府中备了午膳,二位吃完再走罢。”
老者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还好这厮是那紫微星选中之人,我这修为也能补回来一些。】
经过极为漫长的等待,老者收回了手,缓声道:“慢慢来,老夫已经尽力了。”
几人吃过午膳,宁扶蕊又兴高采烈地跟李沅说了自己开办的书院。
李沅边听边点头,笑道:“若是她听了,也会为宁山长高兴的。”
宁扶蕊脸色一红,顿了一刻,忽然又从他这句话中品出了些端倪:
“长公主身体不好么?”
李沅肯定道:“她这几日精神都不好,嗜睡,不过老人家,都是这样的。”
寒暄了几句过后,老者吵着要走,宁扶蕊没办法,只得跟李沅道别。
除了门口,她见老者又要把自己千里送回家,连忙按住他的肩。
“洞玄真人,您知道,如何延缓变老的节奏么?”
他定定瞧了眼宁扶蕊:“是你的话那没法子。”
宁扶蕊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老者见她脸色一瞬间便蔫了下去,便带着她又回到了住处。
门口的驴对他们叫了一声,老者似乎很喜欢那头驴,连忙摸了摸它的头。
“女娃,有好酒么?”
宁扶蕊眨了眨眼,想起新年的时候她似乎与扎西埋了一坛桃花酿在树下。
“你等等,我去挖来。”
老者站在一旁,拐杖轻轻戳了戳泥地,若不经意地提起:“这下面怎么还睡着个人哪?”
“呃,他为了救我,去——”
老者抢了她的话头:“哎,惜哉檀郎谢女,终成南柯一梦啊!”
宁扶蕊挖掘的手一顿,顿时便领悟了他的意思。
她扯扯嘴角,低声回道:“梦就梦吧。”
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指出了两人的结局,就算宁扶蕊一早就知道,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