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推着李沅的轮椅,推着推着,似乎望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假山后交缠。
宁扶蕊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地尴尬。
她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准备快速走开。
“郎君,你到底......”
是林苑苑的声音。
急切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
宁扶蕊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那她身前的人是谁那就不用她说了。
到底还是敌不过那隐藏在心底的情感。
她的心中,对那个人有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占有欲。
她知道周惟卿一直喜欢的人是她,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偏爱。
她甚至固执地认为这人的目光只会为她停留。
直到林苑苑出现,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幻梦。
直到如今,她才知道。
凭什么呢?
林苑苑对周惟卿那么好。
而且,她还是一个集万千荣华为一身的高贵千金。
要身份有身份,要感情有感情。
平时被家中视为掌上明珠,从未接触过血腥之事,为了他宁愿自己提起刀剑,孤身一人远赴边疆,雇死士去杀死她,救他的命。
真是谁听到了都要当场下跪求她嫁给自己了。
她不讨厌这个单纯直率的女孩,可她如今却还是希望林苑苑不要出现在这里。
快推开她啊......
宁扶蕊在心中急切地呼喊着。
李沅觉得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便委婉地提醒她道:“阿蕊?”
“怎么了?”
“你为何哭了?”
“啊?”
宁扶蕊摸摸自己的脸,果然触到泪湿的痕迹。
她怎么哭了?
宁扶蕊瞬间清醒了不少,眼中泛起丝丝冷意。
才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为有多蠢。
她赶紧推着李沅走回了正殿。
......
“林娘子,请自重!”
周惟卿捂着自己的唇将林苑苑推开,脸上划过一长条唇脂的痕迹。
他缓着气,皱了皱眉:“林娘子,周某不想耽误你,你都知道的。”
“为何?”
林苑苑眼中似有水雾弥漫:“我们从小一起玩,一起长大,这么多艰辛都是我陪你走过来的,为何你......”
“周某已有心悦之人。”
林苑苑堪堪扶住身旁的石桌,脸色有些狼狈。
“莫不是刘翡?”
她紧紧盯着周惟卿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他只是冷冷地回望着她,自始自终,他的眼中都从未泛起过波澜。
她自诩最了解这个人。
她知道其实他没表面上那么霁月光风,她知道他最看重的便是权力,甚至重视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她一直瞒着爹爹替他杀人,她已经暗地里杀了很多人了。
他在朝堂上玩弄权术,党同伐异,是她爹口中大逆不道的佞臣。
可是当她看到他的背影那样冷清凄苦的时候,她便忍不住想走到他身边,哪怕多陪他一刻也好。
“我阿父在京中任的可是二品官,周郎是聪明人——”
“还请林姑娘慎言!”
他的语气也骤然严厉起来。
林苑苑瞬间噤声。
“周某自有考量,”沉默了一会,他蹙着眉,望着她的眼中带了些防备,“今日之事不会为任何人所知,周某还有事,不耽误林娘子了。”
送走了一应宾客,宁扶蕊在门口伸了伸懒腰。
长公主执意要留她在府中暂住几天,这里有山有水,厨子做的饭菜也好吃,她才不会拒绝这样一桩美事。
不过看了这么久,周惟卿还没回来......
宁扶蕊心中还是很不舒服。
人估计已经完事回家了,又或者是直接睡在那里了也说不定。
“怎么,不开心么?”
唐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
宁扶蕊如实道:“有点儿。”
唐秋推了推她的胳膊:“今日你与那周寺正是怎么回事?”
宁扶蕊没注意到,她可是注意到了。
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这不是有情是有什么?
再者,她看那个周寺正的模样,就差没将喜欢二字刻在脸上了。
宁扶蕊一撇嘴:“没什么。”
“宁扶蕊,”唐秋捧起她的脸,轻轻揉了揉,“喜欢是要说的。”
宁扶蕊别开那作乱的手,她都快委屈死了:“可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不代表不能让他知道!”
宁扶蕊有些迷惑:“什么意思?”
“听着,原主早就死了,如今你除了继承她一张脸,一个躯体就没别的事情要做了。”
“可是我......”
唐秋如何不知道,她自己穿过来时也同她一样,陷入了人魂割裂的牛角尖之中无法自拔。
“你完全可以追求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不必泯灭心中的情感去迎合这副皮囊,你也泯灭不掉,知道吗?”
宁扶蕊一时语塞。
她说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任务是一时的任务,而你是永恒的你,你自己才是那个真实鲜活、有生命力的人,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宁扶蕊眨眨眼,发现林苑苑哭着从门口跑了出去。
“......”
唐秋如今说的一切,几乎将宁扶蕊自己心中所构建出来的思想全部推翻了。
灭天理,泯人欲,这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
她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情感,扮作原主,将自己与他人都禁锢在原地。
宁扶蕊咬咬牙,望着自己的鞋子,低声道:“我知道了。”
“机会要你去争取,喏,我房间都给他安排好了。”
接着,唐秋扬扬下巴,让宁扶蕊看着右边偏殿的一处厢房之中。
“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意味深长地朝宁扶蕊笑笑。
宁扶蕊心中悚然,她可没想过进展要那么快。
周惟卿推开房间的门,倏然发现里面还站着个人。
他刚刚回来的路上又被几个言官堵在外面喝了两杯,心中烦闷无比。
他眯着眼,垂手站在门口道:
“......你走错房间了?”
宁扶蕊缓缓转过身来,尴尬地望着他。
心中默念一千遍她是被绑来的。
周惟卿摇摇头,又揉了揉眼,口中不确定道:
“阿蕊?”
他不知这个是否是他的幻象,索性关上门,直接朝她走近。
宁扶蕊惊慌地望着四周,她似乎避无可避了。
在他距离自己只剩半寸的时候,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情感。
宁扶蕊堪堪扶住他的肩膀。
“你——”与林苑苑有没有那个?
她很想将下半句话说出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有点开不了口。
“对不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轻轻推开了宁扶蕊,径自坐在床上。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