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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那块绳子是赭黄色的,绝对不是这种赤红。

“我有见过类似的,”他认真观察着那块铁片,肯定道,“姑娘若不介意,不如将它交给我,我替你去问问?”

原本神情蔫巴巴的宁扶蕊听到他说的话,一下子振作起来,眼底似有点点细微的光流转。

扎西心底漫上不可名状的欣喜。

宁扶蕊想起昨日的卜卦,又仔细看了他的面相。

扎西看着她凑近的面庞,踌躇着开口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几许?”

他原以为中原的女子都十分谨小慎微,一举一动都极其在乎礼法,名姓这种私密的事情,是断然不肯轻易说与他的。

哪知眼下的女子并无半点扭捏,反而落落大方道:“我叫刘翡。”

连名字都如此干净利落。

只听她看了自己半天,站起来小声嘀咕着:“原是看错了......”

“看错什么?”

宁扶蕊连忙摆手笑道:“没,没什么,谢谢你啊。”

她对人虽然亲切和善,可是那亲切之中却暗藏着疏离,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能走近她的心,甚至连过她的眼也不能。

扎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远处响起悠长却沉重的伊州乐,隐隐还有梵语在低声传诵,宁扶蕊顺眼望去。

那是在祭奠死在沙场上的士兵。

她找人要了份地图,在城内逛了一整天。

扎西晚上收摊回家,发现阿父早已经睡下了。

他拿着宁扶蕊的铁片子,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房间。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平稳,隐隐还有鼾声,总之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翻着书案上的暗格,一个破旧的紫檀木盒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阿父的宝贝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确实装了许多这种铁片,无一例外挂的都是黄绳子。

这个红绳又是......

“扎西。”

正当他仔细观察之时,耳后传来阿父的声音,他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额上冷汗涔涔,他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果不其然,壮硕的黑影笼罩在他身后,一双大手抢过他手上的铁片。

“你在哪里得来的这个?”

声线平和,阿父似乎没有生气。

他转过头,阿父神色晦暗不明,他讪讪地不敢说话。

阿父不喜欢刘翡,那他若是说出这是她的东西,明天便十有八九下不来床了!

“说!”

唾沫星子溅到脸上,扎西更扭捏了。

他迫不得已心虚道:“路路上捡的......”

宁晁捏着那铁片一角,恍然出神。

红绳......

这是大将军宁侑的身份牌,而他十几年前便战死了,这牌子理应同他的尸首一起埋骨黄沙,怎会莫名奇妙地出现在街市?

扎西一脸心虚,似有端倪。

“说实话!”

少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道:“我若说了,阿父你别打我!”

宁晁脸色一黑,他原来是这种严父么?

“这牌子是那女子给我的,她要寻亲,我念着她是个女子,又孤身一人,便想帮她一把......”

是了,那日那个中原女子!

拿着这块军牌,他痛苦地闭上眼,陷入了悲楚的回忆。

二十年了......

因为一纸错误的军情,大将军本想乘胜追击,便率领着他们深入敌军内部。

哪知他们被两头暗算,最终无一人生还。

念着他是军中最年青的,宁侑死前还将他护在身下,末了,他手指颤抖着递给自己一张用血写成的家书。

“阿父,你怎么了?”

宁晁眼眶通红,他吸了吸鼻子,对着扎西说:“不关你的事,这军牌我拿走了。”

“可这是刘翡的东西,阿父你!”

宁晁伸手给他一个爆栗:“你还敢说,滚出去!”

“阿父!”

少年站起身,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脸上有过这种神色,咬着牙继续犟嘴道:“这些牌子到底是什么,为何你从来不肯告诉我?!”

宁晁第一次发现,少年已经长到与他的肩膀一般高了。

那年与宁侑出征,他与他也是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扎西,眼神纠结又痛苦。

最终他肩膀一塌,逃不过就要面对......

扎西不知阿父为何忽然妥协了,只听他语气沉重道:“阿父旧时是......”

他坐在窗前,对着自己的儿子,将自己的前半生娓娓道来。

“这些军牌便是旧时军中证明身份的物件,若是谁战死沙场,活着的将士就要把那人身上的牌子带回去,送回那人的家中。”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胆小鬼,因为他无颜面对江中父老,不敢将这些军牌带回京城,便孤身留在了伊州。

他只敢每年吹奏一曲伊州月,以此悼念死去的同伴。

“这个军牌,是大将军之物。”

他拿着那檀木盒,只见在数块军牌之下,还有一张洇着血的家书和一块剑穗。

他拿着这些物品,如同攥住自己跳动的心脏。

是时候该了结这桩陈年旧事了。

“你明日带那女子回来罢,我与她说说。”

扎西看着忽然苍老了几分的阿父,心中郁结。

若是刘翡知道,她要寻的人都死了,那她定会跟阿父一样难过吧。

第二日,宁扶蕊照常来到集市,却发现扎西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

她不禁有些疑惑,皱眉问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找到你想寻的人了。”

宁扶蕊一听,立马抓住他的肩膀,激动道:“那他们人呢,在哪?”

少女用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扎西一时又不敢说下去了。

宁扶蕊看着他的神色,敏感地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

可她还是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最终他咬咬牙,用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她道:“刘姑娘随我来罢。”

宁扶蕊随着扎西回到了他的家中。

只见那日那个赶她走的男人坐在屋子里,手边放着一檀木盒子。

见宁扶蕊来了,宁晁看着她与宁侑长得有七分像的面庞,一时心思恍然。

他示意宁扶蕊到他跟前坐下,一边打开了盒子。

宁扶蕊见到了许多块一模一样的牌子。

“这些都是......”

她单手抚上一块块斑驳发旧的铁牌,浓重的凉意沁入人心。

只见盒子底下还有一张血书,宁扶蕊拿起来端详着。

她细声念着上面的内容,念到后面,喉中发哽:“将士出门不知死生,勿念。”

下面的着名是......

宁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