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三十年,正值仲夏。
“店家,恁地煞气这般重?”
这是一伙从襄州入京的商队,正围着一张大桌,吃着茶饼,议论纷纷。
本就暑热难挨的室内如今又蒙上了层薄薄的血腥味儿。
这冲天煞气,从东直门穿堂而过,直直袭上人的鼻尖。
“咱也没见过这般大阵仗哩,”小二一边殷勤添茶,一边望着门口方向哂道,“听说是镇国公一家犯了那事,上面那位下诏诛了全族,如今正于朱雀门——!”他边说着,边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怪不得了……”
一位茶客质疑道:“可那镇国公一生战功赫赫,竟也屑于做那种勾当?”
小二见来了耳熟的话头,便迫切地想在外乡人面前表现一番。
他挺直了个瘦柴腰板儿,“笃”地一声放下茶壶,嗤道:“有了权得了利,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周围茶客纷纷附和,更给了他勇气继续说下去。
几人一时兴叹着朝堂上风云之诡谲。
与此同时,本无人在意的窗外,悄然落下一抹洁净的白。
那作掌柜的眼利,第一个发现不对。
他抓起汗布擦擦额头,又揉了揉眼,皱眉疑惑道:“这是,落雨了?”
室内昏暗,为着进一步的确认,他索性踱到门前,伸出手去接,顿时两眼一瞪。
纷纷扬扬的冰晶落在手上,带来刺骨的寒凉。
这是……落,落落落落雪了?!
酷热难耐的三伏之季,竟然落雪了?!
朱雀门前一时人声鼎沸,飘然的雪衬托着刺目的红,给人一种张扬诡异之感。
赵褚林眉眼一冷,心中毒怨滋长。
到死了还要反将他一军……
“赵中令,好久不见。”身后一朱袍男子走上城楼,伫立于他身后,却并未施礼。
也许是语气过于平淡冷静,使他产生了一种被拷问的错觉。
“原是周大人,”只见赵褚林沉默一瞬,偏过头,隐去眸底虑色,山羊络随着下颌微动,施然道,“今日这雪,可好看否?”
……
宁扶蕊穿越了。
不,更准确地来说,她这叫借尸还魂。
能有如此倒霉的穿越的姿势,大概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救——”她一张开口就呛了一鼻子的水,胸腔难受得像要炸开一般,“咳咳……”
“快救救我们小姐,谁来救救我们家小姐!”
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跪坐在湖边,双手奋力地在冰凉的河水中捞着什么。
宁扶蕊是个旱鸭子,此时此刻她非常绝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一道模糊的白色的身影跃入水中,占据了她仅有的狭窄视线,稳实的臂膀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
谢天谢地,她终于呼吸到穿越后的第一口新鲜空气了!
她终于不用怕她的任务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宁扶蕊躺在草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咽喉火辣辣的,像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时人声嘈杂。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重重的磕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过去。
“快快,给四殿下披件袍子,哎呀殿下啊,这般冻的天您怎么…….”
那个被人称作四殿下的恩公被许多侍卫挡着,宁扶蕊看不清他脸上的模样。
她正欲回神,一个穿着蓝布短衣的小姑娘倏然朝自己扑来,泪眼婆娑地抱着自己。
“呜呜呜小姐!!”
她被扑得头昏眼花,胸腔受到刺激,又咳出几道水来。
甩去头中乱序,定睛一看,该不会这位就是系统给她指派的助理吧?
以防万一,她得确认一下。
“水能载舟?”
女孩泪蒙蒙的大眼望着她,宁扶蕊目光如炬,眼底带着些许隐秘的兴奋。
女孩儿迟疑了一下:“亦可赛,赛艇?”
对上了!
宁扶蕊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可还没等她张开口说下一句,便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她本是A城着名风水大师的女儿,无意中打开了父母房中一张空白卷轴,醒来便穿越到了这个地方。
“系统监测到此时空有人动用风水禁术,逆转了乾坤阴阳,亟需人工修复。”
宁扶蕊诧异了,这种事能轮得到她?
不找她爹妈?
系统好像能听到自己的疑问,即刻解释道:“本系统默认第一位亲手打开卷轴之人为修复之人,您正好是第一位。”
而后,宁扶蕊又听它解释了半个多小时起因。
本该封妻荫子人生美满的大将军被人用风水禁术陷害,成了个通敌叛国的奸臣。
诛了九族不说,死后还被世人唾骂不止。
宁扶蕊因此魂穿成这位将军溺亡的独女,替家族平冤,将所有事情的走向都扳回正位。
为了降低难度,系统特意给她派了个助理,还送了她个名曰“人生模拟oS”的道具。
这个道具呢,有两个作用。
一是当她要作出什么重大选择的时候,可以事先模拟出那个选择的结果。
二呢,是可以窥探一个人往后的人生道路,不过那人必须是身边之人。
宁扶蕊总觉得系统在跟她玩文字游戏。
无论是“重大选择”还是“身边之人”,皆有些模棱两可的味道。
先不说重大选择,就论这个身边之人,既可以是近身之人,也可以是亲近之人。
到底是哪一个?系统并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
她还眼尖地注意到,这卷轴底下还附有一行小字:“本系统尚未稳定,时效性无法保证,请勿使用超过十次,寻常小事请自行占卜。”
合着这是拿她当产品开发测试员呢?
就这样,宁扶蕊拿着一张卷轴跟道具,穿到了大梁。
“小姐,小姐!”
宁扶蕊听见隐隐约约的声响,手指动了动,坐在床边的立马就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小姐醒了?!”
宁扶蕊微微颔首,哑着嗓子开口问:“咱们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