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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那个一剑灭了她的冷面道士。

思绪回拢,白妩看向了眼前白衣飘然的年轻帝君。

和六百年前一样,他还是这么喜欢白色。

但身上的稚气青涩已全然不在,只剩下了被岁月淘洗过的沉稳与肃穆。

她想,或许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窥见了少年身上的正道,知道他会拥有不朽的将来,所以才痴迷般的贪恋上了他。

种种画面碎片七零八凑的拼合在了一起,她心头忽地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帝君。”她侧身,噙着不明的笑看他,“您该不会是想要还了我那追随三百多年的情,故意搞的这么一出吧?”

是了。

他将元神祭入到三千世界当中,又让涂山派给她虐他元神碎片的任务,可不就是弥补她那被他遗弃了的三百多年吗?

她看不清他白绫之下的神情,只看到自己反问出这句话时,年轻帝君的唇瓣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的苍白。

他在紧张什么?

紧张自己窥破了他那虚假的仁义慈悲,还是紧张她的冷言嘲弄?

很明显不会是后者。

他早已灭情绝爱,断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波动了情绪,更何况还是纠缠了他三百年的痴女。

墨怀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全都成了苍白。

是啊,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这一切,反而会换来对方的嘲弄。

“是我欠你的。”

墨怀清冷的音色随着落英一起化在了冬雪之中。

果不其然,又惹来了白妩的一声哂笑。

“我可承受不住帝君的这句亏欠,帝君年纪轻轻就灭了魁魃一族,踏平了四方魔域,是天下人欠你。”

“也罢,到底也是帝君您用心良苦,待我真身复原,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了吧,从此以后,再不相干。”

女人声色淡漠,轻若飘絮的话落在墨怀心头却像是千斤顶般压的他快要喘不过去。

他终于跨上前一大步,攥住了对方冰冷如玉的腕骨。

“阿妩....不可以.....不可以一笔勾销。”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爱她,还没来得及同她解释那些龃龉隔阂。

满树花华随着青年帝君的这句近乎恳求的话一起煽动了起来。

又是一阵落英纷飞,白妩的肩头沾了好几片花瓣,指尖触及到这些柔软时,连带着她的心神都是一漾。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她的情丝不是早就七零八碎了吗?

怎么会被牵动起来?

许是捕捉到了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墨怀攥住她的手紧了紧,余一只手的指尖捻起了她肩上的落花。

“阿妩你看,连情丝都可以复原,我们之间.....也还是再有可能的吧。”

“从前是我受道心所困,不懂那些情爱,可现如今我道心已破,一切都有了回转的余地,我——”

白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猛的甩开了他的手。

道心已破?

他当她三岁孩童呢?

他修的可是剑道,破了道心就等于功法尽散,永世不得轮回。

她可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下山前他还以一剑灭了三界魁魃。

唬谁呢?

还有这冥灵树,她说怎么这花开了这么久都不曾败,原来这满树的花华竟都是她的情丝。

他们竟然背着她修复她的情丝?!

白妩怒极,一挥袖拢了满树的花华在指尖。

墨怀看着她渐趋冰冷的眸色,心下一紧。

“阿妩,你做什么?”

“做什么?”白妩冷哼一声,“帝君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但这情丝是我自己的,是死是生,只有我自己说了算,旁人休想插足。”

“你回头见了我师父,记得转告他一声,弟子不孝,恐要负了他的好意。”

话音落,她五指收拢,生生的将那些快要复原的情丝悉数捏碎。

瞬间,天地间陡然变色,山河犹如墨染般席卷向她。

她似乎听见有人心碎的嘶吼声随着这山风一起灌入了她的耳中。

“不要——”

不要什么呢?

是不要她捏碎了这为某人而生的荒唐情丝、还是不要再次冲动自毁命程?

然而她想分辨已经来不及了,耳边只剩了狂风嘶鸣声,眼前也一片银光,遍寻不见。

等到清风听到动静驾鹤赶来时,涂山山头的暴风雪已经止息,满树的花华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琼枝,一片颓然。

白妩已不见终影,而墨怀则倒在雪地里悄无声息。

清风本来以为他受伤了,但走过去看时,他却是醒着的,只是眼上的白绫被吹在了树上,徒留一双血瞳茫然无神的注视着灰白的苍穹。

清风放慢了步子,摇着头叹息着半蹲在他面前。

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又是叹了一口气。

“你看看你,巴巴的换上了一套新衣下来最后又闹成了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

“我那徒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逆反心理严重的很,你越是和她讲情面,她就越是不和你讲道理,看吧,你辛辛苦苦种下的情丝人家看都没看一眼就毁完了。”

他劝过墨怀了。

修复情丝这事急不得。

既然从一开始就打算隐瞒她,那不如就瞒个彻底,不然只会像现在这般闹的不欢而散。

可偏偏他又不听劝,一意孤行,非要将元神祭入到小世界,靠被虐来收集她残留的情丝,然后种在冥灵树上以实现修复。

“要我说啊,既然你们尘缘已尽,不如就——”

墨怀却突然从雪地里坐起,携着满眸凉雪睨向了他。

清风赶紧住嘴。

“行行行,你听不得这些,那我就不说......现在你前功尽弃,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墨怀伸出手,接住了从树上抖落下来的一片冰雪,声色苍凉。

“我好像能体会到她那三百年来的心酸了。”

他所受的这些和她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

所以哪怕她做的再绝,他都不会怨她。

也不会放弃。

他缓缓起身,拂去了身上的雪渍,一抬手,满身白衣蜕成了墨袍。

其实他并不喜欢白色。

那颜色太过寡淡,将他衬得太过风雅,和他杀伐果断的性子一点都不匹配。

但只因她喜欢,他便日日白衣裹身,再不见他色。

“所以清风。”青年帝君矗立在山头,血瞳乌衣,似鬼而魅,“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再试试。”

试试让她再次喜欢上他。

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