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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凛风肆意,群鹤低鸣。

压下了脑袋里昏沉杂乱的画面碎片,白妩徐徐睁开了眼。

一时间银光乍现,入眸是满世界的皓白。

她这才恍悟。

涂山已经进入了冬季了啊。

但奇怪的是,她身下的冥灵树依旧盛开着嫩黄的花蕊,散发着的华光更是琉璃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这上古灵树的花开花落不能以季节衡量,但冥灵树一向很少开花,在涂山待了这么久她也才见过一次而已。

而且冥灵树的花期很短,只在一朝一夕,她原本以为上次的匆匆回归看的花开已是最后一眼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看到。

砸了砸舌后,白妩从树上一跃而下,携着片片嫩黄的花瓣落了地。

“小黑小白,你们两死哪去了?”

平常她在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一刻也不闲的在她旁边碎嘴,怎么她难得回来一次却不见踪影了?

然而凤凰没唤出来,她倒是唤出了一道悠扬的乐声。

泠泠琴音混着落英倾泻而出,犹如雪融泉涌,一片春光旖旎。

白妩愣了愣,绕着庞大的树干走了半圈,眼尖的瞥见了盘根错节的琼枝处显露出来的一角白衣。

他师父清风虽略同曲艺,可从不穿这寡淡的颜色。

涂山倒是偶尔会穿,可那小子五音不通,哼个曲都费劲,更别说弹古琴了。

但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白妩轻了步子,蹑着脚走了过去。

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了,但琴音还是戛然而止了,等到她走过去时,树下只剩了一把凤尾琉璃琴。

“什么嘛,搞这么神秘?”

一转身,徐徐清香袭面,她恍然撞上了一道白色身影。

视线一下子模糊,只见漫天落英纷纷之中,一男子静静立在树下,乌发白衣,风神朗逸,令满山头的融融冬雪都为之羞惭。

白妩以为,再见他时,自己会像几百年前那样心绪排山倒海般翻涌。

会喜极,会怒极,会恨极。

可是都没有。

她平静的像是一泓秋水。

甚至.....觉得有些尴尬。

要是再这么杵着,她只怕会尴尬到原地挖个洞跳进去。

毕竟在家里撞见前前前.....男友多少会让人脑袋空白、不知所措。

尽管她已经身经百战了。

“你.......”

正努力搜肠刮肚想着破冰之词时,她视线上移,瞧见了男人被白绫覆着的双眼,一愣之下,脱口而出,“你眼瞎了?”

太好了,眼瞎了就看不见她满脸恍惚外加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殊不知仙法已至大道境界的墨怀早就不需要肉眼辨物了,哪怕双目尽毁,他也能识辨千里。

但他并不打算揭穿,只是以拳抵唇,低低咳嗽,“眼睛....确实不太好了。”

“哦。”白妩意会的点点头,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转身便想离开。

看着她这副漠然到凉薄的模样,墨怀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数十个让他遗恨不得终的结局。

心下一悸,他连忙拽住了对方扬起的衣袖。

“阿妩。”

白妩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匪夷所思的看向了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似乎在五百年前,她也是像现在这般数次抓住对方雪白的衣袖。

可都没换来一次回眸。

于是,她讪笑一声,挑眉看向那玉面郎君,“帝君,这是何意?”

“阿妩,我.....”

白妩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先是缄默了片刻,随后抬袖拂开了他的手,莞然一笑。

“既然帝君这么想同我说话,那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她本来都打算把他当成透明人不追究了,可他还偏偏往枪口上撞。

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杀我的那个道士是你吧?”

“是你和我师父联手把我弄进那些个奇怪的世界里的吧?”

“我就纳了闷,你们费尽心思弄这些是为了什么?”

“之前难道不是你一个劲的想与我撇清干系?”

连连的诘问让墨怀身形一晃,他急切的想要抓住面前女人的手,可指尖只触碰到了几缕冷风。

他动了动唇,缓声道:“我从未都没想过要杀你。”

“呵,是吗?”白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一剑的痛我可是记到现在呢。”

没办法不记得。

若是她没有进入小世界,怕是现在早就成一具白骨了。

这人是怎么还意思脸不红心不惊的说出他没伤她的?

墨怀垂下手,逐渐平静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了身旁参天的冥灵古木,虽已入深冬,可还是同盛夏时一般葱茏。

“你知道的,冥灵树只药死人,活白骨。”他声色清冽,娓娓诉着,“只有你死了,它才可以救你。”

白妩拧起了眉。

并不是因为墨怀这句矛盾重重的话,而是因为她想起了师父清风和她说过的关于冥灵古树的由来。

上古时期,神农尝百草,最后毒发身亡,葬身在了大荒。

而他不腐的肉身逐渐吸收天地精华,生长成了一颗郁郁葱茏的古树。

是为冥灵。

冥灵诞于天地初分,经过上万年灵气的滋养,具有了流通古今的神力。

此外,它还是不可多得的神药,但却有一个令世人胆怯的缺点——只有已死之人才能得到树灵的庇佑。

这荒唐的条件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渐渐的,冥灵于神话中淡去,在世人眼中变成一颗除了寿命久远再无其他功用的古树。

涂山便是傍着这棵树逐渐养成了至灵宝地,成了狐仙一族的栖息之处。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白妩眼中的质疑,墨怀抿了抿唇,再次开口。

“自从你从魔域脱身之后,灵脉寸断,大限将至,清风找到我,说出了这一解决办法,但那时的你.....”他顿了顿,似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代替之词,只能又转而道,“我们怕你不情愿,这才出此下策,助你修复灵脉。”

白妩又是一声哂笑。

“帝君,你休想拿和师父提前串通好的词诓我。”

“我灵脉受损是真,但也没到要死的地步,更何况,就算我死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墨怀上前一步,似有些紧张,“我——”

“打住。”白妩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知道帝君心怀天下,肯定是觉得我灵脉是因你受损,所以你想要弥补我。”

“但我话放在这里了。”

“灵脉损伤是我自己活该,是我年少不懂事,一味追求情爱导致自己满身伤痕。”

“这是我自找的,与你,与任何人都无关,也请帝君收回你那可怜的同情心。”

“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