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湛脸色惨白,夜色中,那双眸子却依旧亮的吓人。
他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单手捂住黎凰的眼睛,贴着她的耳边,低语道:“别看。”
说罢,黎凰眼前一黑。
紧接着,便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传来。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墨景湛的肩头,一柄长剑刺透她的肩胛,血色染红了衣衫。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一手捂住黎凰的眼睛,双指折断剑刃,反手朝着身后黑衣人射了过去。
黑衣人见同伴被钉在门上,拔腿便要逃离。
然而,没走两步,就被墨景湛叫住。
“把你的人带走!”
黑衣人一咬牙,见墨景湛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忙救下同伴一同离开。
屋内弥漫着血腥味儿,黎凰刚想挣开墨景湛的手,突然,脚下一空,天旋地转间,她便被墨景湛打横抱起。
“宁柒?”
他一手兜着她的屁股,一手扶着她的脑袋,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极好闻的冷香。
“我送公主回去。”
这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黎凰嗯了一声,安心的贴在他怀里。
泠鸢见墨景湛抱着自家公主回来,又看到墨景湛身上的伤,吓了一跳,“殿下可有哪里受伤?奴婢这就召太医!”
“不必,殿下无碍。”墨景湛将黎凰放在床榻上,手一挥,雁鱼灯瞬间全灭。
黎凰正要问话,就听墨景湛道,“去备些安神汤。”
泠鸢愣了一下,见黎凰没有反对,便转身退下。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黎凰揉着眉心,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困倦。
她强撑着精神,问道:“你受伤了?”
“嗯。”
“为何不让太医来替你瞧瞧?”
“小伤,无碍。”
“那也要上药才是,本宫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嗯。”
“墨景湛……”
“嗯?”
“本宫头好晕……”
“公主困了,便睡吧。”
墨景湛话落,床榻上便传来黎凰均匀的呼吸声。
泠鸢端着安神汤再次进来时,就看见雁鱼灯已然亮起。
帷幔低垂,床榻上,黎凰睡得安详。
她刚准备叫醒自家殿下,突然,后脑勺一疼,她眼前一黑,便没了只觉。
夜半三更,寒风瑟瑟。
云外楼的大门半夜突然被敲响。
萧云澜看见一身血迹的墨景湛时,脸都绿了!
“这是哪个混蛋干的!我去灭他九族!”
纵使墨景湛换了身衣裳,可血迹早已浸透外裳,印出一片深色。
墨景湛面无表情的将一把断刃扔在桌子上,“这只断刃,你可认得?”
看清断刃的瞬间,萧云澜目光一沉,蹙眉道:“出自东宫,太子暗卫——龙陵卫。”
“怎么,太子起疑了?”
萧云澜突然紧张起来,墨景湛入京隐秘,身份决不能暴露。
若太子起了疑心,必要情况下,他不介意动手!
然而,墨景湛却阖上眼眸,嘴角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漫不经心道:“暂且先别动太子。”
“嗯?”
萧云澜愣住,“可若他真的起了疑心,不杀他,咱们岂不很被动?”
墨景湛摇摇头,轻笑一声:“以他的脑子,想不到我与安王府的关联。”
“他不过是——”
想了想,墨景湛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只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关怀罢了。”
“啊?”
萧云澜听的云里雾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墨景湛自从进了长公主府后,他的行为举止就越来越看不透。
难不成——他是被长公主下蛊了?
想到这个可能,萧云澜默默地打了个哆嗦。
也不是没这么可能,毕竟墨景湛披着麻袋都能风华绝代,长公主要是对他有什么企图,也说的过去。
就在萧云澜盘算着暗中找个人来替墨景湛瞧瞧时,他突然开口,“去查一下,坊间关于长公主的谣言是何人传的。”
萧云澜揣着明白装糊涂,“长公主的谣言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条?”
他这话一出,便换来墨景湛的一记冷眼。
眼神儿刀子似的,吓得萧云澜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不就是传闻长公主养男宠么?”
说到这儿,他揶揄道:“这位被长公主宠爱的男宠,该不会是——你吧?”
“砰”!的一声。
萧云澜话音未落,便整个人被拍飞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
翌日。
黎凰一觉醒来,身上尚且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莫名的熟悉……
没等黎凰想明白,突然,床旁传来一声低吟。
“哎哟……”
黎凰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侧过头往床下一看,只见泠鸢整个人呈扭曲的姿势睡在地上。
此刻正艰难的活动着筋骨,准备爬起来。
黎凰眼角抽搐,惊讶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泠鸢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辆茫然:“啊?奴婢也不知道。”
“奴婢记得,昨夜是来给殿下送安神汤的啊。”
怎么就睡着了呢?
而且还睡在地上!
这要是半夜来个刺客,她都能当个暗器了!
黎凰哭笑不得的瞥了泠鸢一眼,脑海中有个想法,没有说出来。
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忙从床上做起,紧张道:“宁柒呢?”
黎凰想到昨天夜里他为自己挡了一刀,她虽然没看清伤口,可满屋子的血腥味儿是骗不了人的!
想到这儿,黎凰立马就要起身去找他。
可刚出寝殿,便看见墨景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过来。
“宁柒?你的伤如何了?”
黎凰立马拎着裙子迎上去,拉着他就要查看他的伤口。
墨景湛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起来,“殿下穿成这样要去何处?”
此刻黎凰只穿着单薄长裙,小脸冻得煞白,我见犹怜。
黎凰没理会他的话,凑上前就要扒他的衣裳,紧张道:“先别管那么多,让本宫看看你的伤。”
“殿下……”
墨景湛来不及阻拦,就被黎凰扒开衣衫,露出半边肩头。
皮肤暴露在冷空气中,他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默默抿起唇角。
“混账东西!你不要命了?”
见墨景湛的肩头一刀狰狞的血洞,只简单的止了血,连药都不曾用过,黎凰瞬间红了眼。
她瞪着墨景湛,怒道:“为何不包扎上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伤口处,微微有些痒。
墨景湛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用食指抵着黎凰的脑门,将她推开。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黎凰抬眸,怒气更甚:“怎么,你还要计较本宫看了你的贵体?”
墨景湛叹了口气,无奈的将衣服整理好,轻声道:“今日是我也就罢了。殿下日后切莫再如此光天化日的扒人衣服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黎凰瞬间老脸通红。
她一时情急,忘了……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
“若是刀上有毒怎么办?”
“又或者,你失血过多死了怎么办?”
“宁柒,你是本宫的人,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你如此作贱自己!”
墨景湛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他自幼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可他从来感觉不到痛,只有无尽的麻木。那种麻木,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后的漠然,又仿佛是自己从来都是一具没有痛觉的行尸走肉。
可直到今日黎凰这般动怒,墨景湛突然有些后悔昨日草草的处理了伤口。
他应该留着那道伤口才是。
想到这,墨景湛忽的抬眸,“可殿下昨日不是说,要帮我上药?”
“嗯?本宫说过?”
黎凰愣住:“本宫分明是让你去上药!”
“殿下的意思是,是要反悔?”墨景湛的眼神就差把失落写在脸上了。
尤其是,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控诉一个人渣。
黎凰猛地打了个哆嗦,干咳一声,开始自我反省。
“是么?本宫说过这话?”
黎凰确实记不太清。可转念一想,她堂堂长公主,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这话,自然不能否认,于是当即一挑眉,“本宫当然记得。”
“你,跟本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