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凰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她用过早膳后,总觉得身上乏力,人也昏昏沉沉的。
前几日风寒本就未愈,昨夜她又做了一宿的梦,早上起来时就觉得浑身酸痛难忍。
好在泠鸢早已备好汤药,等黎凰用过膳,立马端上来:“公主,这药刚煎好,您趁热喝。”
黎凰皱了皱眉,不等泠鸢给反应,便直接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泠鸢急忙递上糖果子,“这是贵妃亲手做的,特意派人送来的,您快解解苦。”
贵妃洛氏原本只是先皇后族中旁支的庶女,先皇后病重时入宫照料,颇得先皇后喜爱。先皇后病逝后,便以照料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为由留在宫中。谁料不到一年,便爬上龙床,没过多久,便有了黎楚楚。
这些年贵妃对几位皇子公主视如己出,太子和三皇子更是对贵妃母女有求必应,但凡黎凰这个亲妹妹有的,黎楚楚必然也有。
为了讨黎凰欢心,贵妃便研究各类糖果子糕点哄她,后来黎凰生了牙病,每每痛不欲生,就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得贵妃亲自来安抚,她方能安生。
也正是因此,贵妃才能在先皇后病逝后,一路晋升至贵妃,圣宠不衰。
一想到那个女人这些年哄骗她唤她母亲,黎凰就悔不当初!
母亲?她也配!
黎凰面无表情的接过糖果子扔到地上,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道:“本宫不爱吃这果子。日后,贵妃送来的东西,也一并不准收。”
泠鸢吓的脸都白了,“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公主不快?”
见泠鸢这副模样,黎凰心中十分无奈。
“与你无关。只是今日见着这果子觉得恶心。日后贵妃送来的东西,都一并扔了。”
“可公主不是一向与贵妃情同母女吗?若真扔了,贵妃定是要与公主生气的。”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宫情同母女!”
黎凰厌恶说完,也不理会泠鸢激动的眼神儿,吩咐道:“按我说的去做。”
“是。”
看着黎凰离开的背影,泠鸢接连掐了自己好几把,这才确定这不是梦。她家公主真的清醒了!她终于认清贵妃那对蛇蝎母女的真面目了!
一个时辰后,黎凰靠在塌上小憩。
药劲儿上来,她此刻头昏脑涨,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浸透了她的里衣。
泠鸢亲自在旁照料。
原本寒冬腊月,长公主府该燃金丝炭的,可陛下提倡节俭,各宫金丝炭的分列都减少了,黎凰府上所剩也不多,便想着留到几位皇兄回京时再烧。
如今用次等的银炭也一样。
可谁知黎凰刚稳定会儿,正要进去梦乡,就听殿外一声嚎啕:“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楚楚的错,还请长公主姐姐不要迁怒顾世子!”
黎楚楚!
黎凰猛地睁开眼,咬紧牙关气的浑身发抖。
贵妃算起来也是她亲姨母,因此黎楚楚的眉眼间与她有三分相似。
她犹记得在梦境中,黎楚楚换上她曾经的衣裳,住在她曾经住的长公主府里,当着她的面儿,将泠鸢杖毙!更是将公主府上下洗劫一空。
最后她和顾沉舟一道,将她送进宫给新君做玩物。
而她,风光下嫁。
寒意肆虐!黎凰冷笑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泠鸢,替本宫梳妆!”
泠鸢手脚麻利,给黎凰画的妆容并不复杂,加上黎凰此时偏有种病弱的美感,稍一打扮,便另是一番风韵。
她这边刚收拾好,殿外便再度传来黎楚楚病恹恹的声音:“楚楚今日特来请罪,还请姐姐原谅顾世子,放过顾家上下。”
这话说的,仿佛黎凰不是要让顾沉舟归还东西,而是要他阖族满门的性命一样。
一进门,黎楚楚就瞧见软塌上素衣长衫,却仍难掩绝美姿容的黎凰。
她心底一沉,眼底一闪而过的憎恶一闪而过,随后‘噗通’一声跪在门口。
“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知道姐姐是因为前些日子落水一事,对我和顾世子多有误解,可我对顾世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顾世子也只是一怒之下故意气恼姐姐的。还请姐姐不要误会。”
听黎楚楚这番话,黎凰就知道,她应该是已经去过平阳侯府了。
她还以为这两人感情有多深厚,却不想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如今没有她的庇护,平阳侯府什么都不是。
黎凰半倚在软塌上,慵懒的掀开眼皮子睨了黎楚楚一眼,厌恶道:“是谁教你的规矩,可以不经通传便擅入本宫寝殿?”
黎楚楚哭声戛然而止,愣住:“姐姐在说玩笑吗?从前楚楚不都是这般?”
“从前?”黎凰眯起眼,冷声道:“从前本宫大度,懒得与你计较。如今你是想得寸进尺,将本宫的大度当做你目无尊卑的资本吗?”
黎凰虽性情跋扈,却从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今日陡然动怒,倒是将黎楚楚镇住。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一咬唇,更显得可怜:“姐姐这是要为了顾世子与我生分了?”
“错。”黎凰抬起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道:“身为长姐,有教导弟妹的职责。你我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你如此冒失鲁莽,没了规矩事小,失了皇家威仪事大。”
她此刻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府上的文吏记录在册。
黎楚楚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进门她就先发制人。却不想此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间面色绯红。
很快,她反应过来,忙起身朝着黎凰恭敬行礼:“楚楚知错,还请姐姐消气。”
黎凰慢悠悠的敲着腿,仿佛没听见一般。
她不说起,黎楚楚也不敢起。
一时间,路过的宫女下人无不注目多看两眼。心中都暗暗称奇:从前二公主来长公主府上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今天倒是稀奇。
过了许久,久到黎楚楚几乎快要蹲不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黎凰这才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起来吧。”
“多谢姐姐。”黎楚楚勉强挤出一丝笑,起身时脚下一个踉跄,还险些摔倒。
黎凰视若无睹,继续懒洋洋的开口,“你刚才说误会?我误会你什么?”
黎楚楚小心打量着黎凰的神色,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只得垂下头,委屈道:“我怕姐姐误会我与顾世子有染,这才害的顾世子拒婚姐姐。”
“你的意思是,你与顾沉舟没关系?”
黎凰冷笑。
她和顾沉青梅竹马,从前顾沉舟也并没有如此厌恶她。
反倒是黎楚楚出现后,每当有她的的时候,总会出现意外,而这写意外的矛头却又都指向自己。一次两次是误会,次数多了,就成了她不容姐妹,恶毒嚣张的罪证。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下一刻黎楚楚就该哭出声了。
果不其然,黎凰话落,黎楚楚瞬间红了眼眶,哽咽出声:“姐姐怎能如此想我?楚楚一心只希望姐姐和顾世子能够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呵,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黎凰撑着脑袋,看笑话一般看着黎楚楚,柔声道:“想要本宫相信你的话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立个誓,说你此生不为顾沉舟正妻,本宫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