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书架在一层层向上,最后遥不可见。
光撒下,尘灰扬起,像羽毛般轻盈。
发丝好似琴弦在空中律动,飘扬,飘扬。
这根本就不是在下坠,反而更像是在水中下沉。
“你给我——放手!”程曦发举起刀刺下。
魏缘音偏头躲闪,又将程曦发的头发在手上绕了几圈,一拉,惨叫贯耳,程曦发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小刀脱手。
魏缘音竖起匕首,刺入程曦发脖子,鲜血迸射,程曦发面目狰狞:“你!”头发缠上魏缘音的脖子,收紧。
魏缘音咬牙,匕首又刺入些,意识再次没入那片幻觉,那茫茫的人群。
白色丝线开始抽离,程曦发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头发竟开始不听使唤松开,她抬头大呵:“莴苣小姐!”
黑发从塔顶冲出,将程曦发缠住,上扯,魏缘音双目无神,手上却抓得很紧,随程曦发一同被勾起。
那消失的地板再次出现,莴苣小姐甩动发束,使劲撞上,砰的一声,二人总算分开。
程曦发撑起晃头,欲逃,魏缘音抬手揪住她的头发。
魏缘音起身,拉动发束,竖起匕首,程曦发顺势被拉近,迎上匕首,剧痛从腹部传开。
程曦发试图再次操控头发,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这种联系。
血汩汩涌出,在地上映出二人的影像。
她看向魏缘音,魏缘音的眼还盖着迷茫的薄雾,莴苣小姐的发束靠近后失去支撑散落,那种有东西正在被抽离的感觉越发清晰。
程曦发咬牙,泪水晕开脸上的血痕,她抬起手,扼住眼前人的咽喉。
痛苦将魏缘音唤回,她将匕首抽出,刺入程曦发的喉咙。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程曦发的双腿逐渐失去力量,她强撑着,还站立着,希望眼前人比自己更早倒下。
白色的丝线抽丝剥茧般从程曦发身上离去,她的面容逐渐干瘪,魏缘音察觉到了,扼住自己喉咙的力量在逐渐减弱。
那名叫莴苣小姐的家伙试图接近,却消散在白色丝线没有覆盖的附近。
呼吸格外困难,视线也在逐渐昏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互相瞪着眼,进行最后的较量。
咚,终于有人倒下。
赢家猛地吸气,引起喉间尖音。
魏缘音喘着粗气,程曦发躺在血泊中,仍然瞪着双眼,但魏缘音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周遭场景化作点点碎片消散,重归虚无。
……
陈啼鸟在屋内来回踱步,几次抬头看向商人,见商人不为所动后,又继续来回。
“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陈啼鸟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商人都不急,我当然不急,不是么?”
施茜望那一双如糖纸般晶莹的眼睛,也不停的打转,虽然手里还拿着书,但也看得出来心思不在上边。
商人的手中的沙沙声响起,陈啼鸟的步子一顿。
黑影一晃,魏缘音与那具干瘪的尸体同时出现。
“看来已经不需要帮忙了么,”陈啼鸟长舒一口气,“你安全就好。”
他走上前,瞧见了魏缘音脖子上的痕迹,皱眉道:“怎么回事?”
魏缘音转头,注意到陈啼鸟的视线,将衣服往上提了提:“啊,没什么啦,反正我还活着。”
“嘿!”施茜望有些胆怯,“这个家伙——不可能就这么放在这里吧?”
“那肯定不行啊,”魏缘音苦恼道,“就算现在是这么个世道,但城市护卫队还是会管事的啊,这又不是怪诞产物杀的。”
魏缘音看看那具尸体,又看向身边的众人,环视一圈后,一咬牙。
“趁晚上拖出去埋了吧,在城市边缘非居住区发现尸体没有人会追责,”魏缘音将手中粘血的匕首在裤子上蹭了蹭塞回怀中,“我去拿铁锹。”说罢就要往外走。
商人默默注视着魏缘音的行动。
“等等,”魏缘音转回,蹲在尸体同时前,“先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几乎把所有口袋掏空,正欲收手,有个小东西在夜色中闪过微弱反光,魏缘音仔细查看,是程曦发胸前的徽章。
顺手取下塞进背包,魏缘音起身,翻找后将钱包递给陈啼鸟:“得麻烦你们去买票了,咱需要马上离开,我把尸体埋了就来找你。”
“这么急么?”陈啼鸟接过钱包,“要不我们一起行动?”
“不了,”魏缘音边说边走道,“你们收拾收拾快去吧,我很快就来。”
……
A区,李思越睁眼,撑起,不敢相信地再三确定,他终于才敢确定,与程曦发的联系,确实是断了。
他慌张套上外套起身,敲开圣女的门。
圣女还坐在那落地窗前注视城市,李思越一顿,深吸一口气,将衣装理正:“我有要事禀报。”
圣女没有回头:“说。”
李思越再深吸一口气:“程曦发联系已断,恐怕已经……”
二人陷入沉默,良久,圣女挥挥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吾想想。”
李思越退去,圣女捂住脸,看向没有自己倒影的玻璃,喃喃道:“为什么?”
……
铁锹扬土,大地母亲向来包容,那人在她的怀中沉眠。厚重的土,盖得住一时的慌张,盖不住长久的冰凉。
天色泛起鱼肚白,魏缘音将铲子带上离去,回首凝视,那双没有合上的眼,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她将铲子丢在别处,前往约好的地点,码头比往常清闲,碧波送出一艘长船。
……
对面一椅人去留空,房间独留静寂。温思直一夜无眠,见月留繁星落下,见日推云雾升起。
她从椅上撑起,抖动僵硬身躯:“还没有回来啊。”
拿出手机,程曦发的信息定格在“再见,很快就回来找你”那一条。
将围巾环上,独行而去,敲响其他人的门铃。
房东宋大姐推开门:“谁啊?”
“您好,打扰了,”温思直抬头,“我是魏缘音的朋友,来看她,但是今天他们的房间好像是空的,请问您知道他们哪里去了吗?”
“哦,是小魏的朋友啊,”宋大姐笑道,“他们今儿一早就走了,走得挺急,好像说是去E区了,怎么?他们没有和你说吗?”
“啊,是我来得唐突没有提前通知,”温思直将围巾围紧,“谢谢您,我这就去找他们。”
“不用谢,”宋大姐乐呵呵道,“快去吧,说不定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咯,”温思直摇摇头,“我还是——慢慢来吧。”
温思直独自走着,长路漫漫,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