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了个大早,抱着书箱一路说笑上车,车程不长,半路下车倒是引起不少人注意,毕竟一般来说,上这车的人,都是为了前往城市中心一搏。
城郊少有人烟,颇为清净。小路延伸,通向一洁白建筑,门前有一石板装饰,上题七个大字:幸福安心福利院。
远远便瞧着有几个人影等候,陈啼鸟将书箱放与门口,对程曦发说道:“就到这儿了,需要我们下午来接你么?”
“谢谢,”程曦发接过书袋,“我想,下午你们要是有空的话,我可以请你们吃个饭。”
“哈哈,那倒不必。”陈啼鸟打个哈哈,便要返回,“如果不需要来接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卫庄看向福利院,那模样在他的记忆中再清晰不过,他将手握得更紧更紧。
魏缘音挥挥手:“那先拜拜啦,程曦发,祝你玩得开心哦!”
魏缘音一行人迈开回程的步伐,却被身后一声呼唤打住。
“那个是——卫庄吗?”
卫庄机械地扭头,将视线投向呼唤他的孩童,也投向那假笑的——恶魔。
“哦,是卫庄啊,卫庄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院长于授招呼道。
和从前一样的假笑,从前他便是这般,将他们换算作金钱。
“哎?卫庄,这是你之前呆的地方吗?”魏缘音挠挠头,“要去看看吗?那个是你朋友吧?”
不等卫庄回答,院长于授便快步上前,挤开施茜望将卫庄揽过,笑道:“你在外边那么久也不往这边寄信,你朋友他们可天天在问,这次回来不陪他们聊聊天吗?”
“嘿!”施茜望发出抗议,却被那人忽视。
“看来就是你们领养了他,真善良。卫庄他没给你们添麻烦吧?他总是冒冒失失的,还喜欢撒些小慌,我还担心他出去后会过得不好,”于授拉起卫庄向福利院走去,向众人邀请道,“看你们那么亲密的样子,想来卫庄也过得不错,要一起进来坐坐吗?吃顿饭,就当作是我作为福利院院长,感谢你们对卫庄那么好。”
卫庄麻木地迈步,就像从前一样,仿佛无神的人偶。
“哎?”魏缘音迷糊道,“好吧?咱要进去吗?”
“罢了,也好,坐坐吧,”陈啼鸟使了个眼色,“毕竟卫庄曾经住在这里不是么?”
魏缘音心领神会道:“行,坐坐去吧。”
众人向福利院内走去,院长于授吆喝道:“田画梅、戚鸿雀你们把卫庄带去和其他人见见吧。”
“好嘞,我们这就去,”田画梅拉起卫庄的手,笑着,“卫庄你可是好久没回来看我们了哦。”
戚鸿雀将视线压低,小声咕哝道:“抱歉。”
卫庄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任由二人将他带离,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魏缘音一行人,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魏缘音瞥见,瞧瞧比出oK的手势,继续和于授闲聊。
闲聊中,陈啼鸟突兀压低声音对施茜望道:“几?”随后接上闲话。
施茜望摇摇头:“是普通人。”
陈啼鸟点头向魏缘音笑道:“魏缘音,放轻松,不用那么紧张,福利院里挺安全的,不会突然钻出什么怪诞产物。”
“嗯,知道了,”魏缘音挠头道,“主要是这边都是陌生人啊,咱都不太熟不是。”
“了解,但是太过紧张,”陈啼鸟抱紧盒子,“会辜负院长的好意,不是么?”
“啊,这个啊,”魏缘音扶额道,“我也没办法啦,毕竟,从小我就社恐啊。”
“那你去散会儿心如何?等放松了再回来,”陈啼鸟走上前,“我先与院长聊会吧,等你回来。”
“哎,可以,”魏缘音向于授道歉道,“那我先去逛逛,一会儿就来,先失陪了。”
“没事,早些放松是好事,”于授点点头,“就是注意路牌,尽量避开生活区,给孩子们日常生活留点隐私空间。”
“哎,行,”魏缘音一挥手,“我先走一步。”
……
就像卫庄想的那样,他被送往了院长的办公室。
戚鸿雀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叫你的。”
“没事,”卫庄稍回过神,“是院长叫你这么做的吧?”
戚鸿雀移开视线,门外田画梅大声呼唤到:“戚鸿雀,走了,和他道歉干什么?”
戚鸿雀连声道歉后离去,门外还是曾经的熟人毛头颖。
像记忆里那样,毛头颖关上了门,只是,与记忆不同的是,这次,卫庄在门里面。
熄灯,周遭陷入黑暗,曾经,这种黑暗通常意味着危险,现在,却是温暖安全的怀抱。
阴影蠕动,黑色的空间展开,胡守安蹲下安抚起卫庄的情绪:“请问,是这里有问题,对不对?”
“嗯,这里才不是什么福利院”卫庄点头,双目低垂道,“这里只是一个售卖中心。”
……
卫庄降生在隆冬,体弱且患有慢病,但他家人却从未放弃。
他只后悔,行走时,没有注意到小巷里的黑影。
像货物一般被押送到这里,那一天,卫庄第一次看见了恶魔,手里晃着钱币,丁零当啷的生意。
他被陌生人带走去往山间,却因疾病被退货,成了那恶魔的烫手山芋。
没有人会要重病的孩子,但会有人要其他的东西。
失去治疗,自己也时无多日,可即便如此,卫庄依然想活下去。
他成了讨好恶魔的帮凶。
……
卫庄喃喃道:“我——是被拐来这里的。”
胡守安愣神,随后将卫庄揽入怀中:“已经没事了,有我们在。”
胡守安轻声询问道:“请问,需要我现在带你出去吗?”
卫庄静静伏在胡守安怀中,慢慢抬头。
“我想,”卫庄小声道,“这里还有很多人,可以救救他们吗?”
“抱歉,我们还不够强,只能视情况而定,尽力而为,”胡守安看向卫庄,“我们会优先保护你。”
“嗯,”卫庄思考道,“你有录音笔吗?”
“我可以先留下来录音,”卫庄鼓起勇气道,“到时候交给城市护卫队他们,就够了。”
“很抱歉,”胡守安思索道,“但,偷录的录音,不具备法律效力。”
卫庄移开视线:“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