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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蓁手指轻抚着杯身,时不时以食指相叩,声响沉闷。

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楚离的眉毛随着南蓁指尖的动作微微挑动,“孔家公子……该不会是那日仗势准备欺负良家女子,被我教训了一顿的那位吧?”

南蓁歪了歪脑袋,“宁城应该没有第二个排得上名号的孔家人了。”

“呵,”楚离摇头,似笑非笑道,“如果是那个渣滓,就说得通了。”

孔渊对外极为维护自己的名声,孔家也在帮忙遮掩,将一些本不属于他的荣誉套在他头上,树立起了一个恭谦有礼、饱读诗书的君子形象。

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骗骗别人还行,骗不了楚离。

仅从孔渊那日的行径便可以瞧出此人非良人。

樊义照和曹月兴许也被对方所蒙蔽,同意女儿和他缔结亲事,但樊染不同意,亦或者从别处知道了什么,不好直言,于是借鬼神之事,逼孔家主动退婚。

大家族之间的姻亲总是掺杂着利益,既有婚约,便不可轻易毁掉,除非付出一定代价。

如果由樊家率先提出,孔家必定不依不饶;但若是孔家动了这份心思,主动权可就在樊家手中了。

樊染这一招,损是损了些,扰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可若能促使这桩婚事作废,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

她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自己想要的结果。

南蓁想了想,继续道,“等晚些时候,我再去一趟染香院,探一探对方的态度,如若真是这样,咱们也好对症下药。”

楚离点头,“可以。”

“钟海的事有消息了吗?”

楚离:“我昨夜去小工睡觉的院子里看了看,暂且锁定了两个人,这两天再观察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两方都有进展,南蓁神色显然轻松了不少。

她举杯浅抿了一口,看向对面的人,刚要说话,余光中就走入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每人手中都捧着盘托,上面规矩陈列着菜肴。

“大师,午饭送过来了,二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

约莫是觉得修道之人,饮食都很素,送来的菜里没有肉,只各式各样的青菜。

南蓁也不挑,抬手示意她们放下,“半个时辰后,再过来收拾吧。”

“是,二位慢用。”

丫鬟知道他们不喜有旁人在,屈膝行礼后,很快就退出院门。

两人用过午饭后,各自回房间小憩,又磋磨了半下午时间,总算等到日落西山。

南蓁从软榻上起身,简单盘了盘头发,又活动了一下筋骨,款步迈出竹林小院,一路穿过回廊、小径,最终抵达染香院门口。

她脚步微顿,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瞧了眼木牌上的院名,这才往里进。

黄昏时分的染香院很是平和,无风无影,仿佛即将陷入沉睡。

圆窗内,樊染半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沉目静读。

不过须臾,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眉梢微微拢起,将书拿得近了些,摇了摇头。

“小姐,”佳佳端着一碗汤走上前,劝道,“您看了一下午书,该歇歇了。这是厨房那边新熬的骨汤,您尝尝?”

樊染闻言,放下书卷,又抬手摁了摁酸胀的眉眼,“给我吧。”

骨汤很鲜,入口顺滑,味道不咸不淡,她尝着好喝,接连喝了半碗才放下。

佳佳适时递上帕子,还没等开口,蓦然发现院子里站着人,待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南蓁。

她瞬间警惕起来。

对方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哪些话,佳佳一无所知。

此刻,四目相对,她赶紧整理好情绪,对着南蓁垂首,“小师父。”

南蓁就站在五丈开外的树下,嘴角微勾,瞧着圆窗里的情形,默然不语。

她本就没打算躲着,这会儿被发现了,淡然地笑了笑,迈步而入。

“小师父来多久了,我们竟没有发现,”樊染只讶异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应该让佳佳迎你进来才是。”

南蓁:“我从不讲究这些虚礼,樊小姐亦不必介怀。”

她的目光落在樊染身上,温和中藏着犀利,让对方不自觉紧张起来,“小师父这个时候过来,可是要在院中布置什么东西?”

她听娘亲说过请大师入府的经过,算算时间,两日已经快要过去,是该做些准备了。

南蓁顺着她的话道,“是准备开始布置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问题需得向樊小姐询问清楚。”

“小师父但说无妨。”

南蓁轻笑,没有着急开口,只看了看旁边的佳佳。

樊染会意,“佳佳,你先出去吧。”

“小姐……”佳佳并不放心两人单独待在一起。

“没事,”樊染以眼神示意,“小师父只是向我了解情况,又不是要做什么,别担心。就算那不干净的东西来了,不还有小师父在这儿嘛!”

佳佳知道自己没有硬要留下的理由,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房间,“那小姐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南蓁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有时她甚至恍惚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修道之人,反而像是沾满鲜血的杀手。

樊染点点头,“去吧。”

佳佳并未走远,而是蹲守在房门外,若发现一丝不对,顷刻便可破门而入。

她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南蓁在樊染对面落座,神色悠悠闲闲的,并不着急开口。

樊染有些疑惑,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出声问道,“小师父这是……”

“早上离开地匆忙,忘了给樊小姐诊脉,这会儿想起,便来瞧瞧。”

“小师父还会医术?”

南蓁:“略懂。”

懂得怎么唬人。

樊染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南蓁将指腹搭在她手腕上,像模像样的诊了片刻,然后收手,“听大夫说,你是患了惊厥之症,再加上先前风寒未消,这才久病不好。但依我看,似乎并非如此。”

樊染一愣,慢慢地收回手,同时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樊小姐这病,是心病,药治不好,驱鬼同样达不到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