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头咽下嘴里的饼,说完后又忙灌了口水。
他只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用树叶包起来,极为小心地揣在怀里,像对待宝贝似的。
徐力甚至比他还珍惜,只吃了三分之一。
萧容溪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泛起了波涛。
在他眼中不过半大的孩子,都已经活得这般艰难了吗?
“你们都是晋城人?”
“嗯。”
徐力见一行人面善,况且吃人嘴短,也不好意思不回答问题,于是多说了几句,“他原先住在城里,家里做点小生意。我住在城郊,有几亩薄田。”
萧容溪:“你们原本就认识?”
“不认识,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同是天涯沦落人,上山之后就认识了。”徐力憨笑了两声。
萧容溪被他感染,也跟着勾起嘴角。
微风掠过树梢,将枝头绿叶吹得一晃一晃的,阳光从缝隙倾洒而下,落在林间几人身上,斑斑驳驳,却已经有了炙烤的架势。
他见南蓁抬手略挡了挡太阳,于是顺手将折扇递了过去。
随后又看向旁边的两人,同他们唠起了家常,“今年晋中大旱,雨水少,只怕地里的庄稼要遭殃了。”
“可不是,”徐力望望天,颇为无奈道,“庄稼都干死了,哪还有收成?大多数百姓的余粮也只够吃一年,还等着今年秋收呢,如今看来怕是悬。”
按照节气,现下已步入秋季,可太阳却比酷暑时节更甚,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只顾着感慨去了,倒是一旁的朱勇机灵些,还知道反问,“公子来这儿是做什么呢?”
晋城一向没什么好玩的,气候也不算适宜,夏秋之交来此的外客极少,他和徐力蹲守了几日,也只瞧见萧容溪的马车经过。
而且看一行人的打扮和气度,不似寻常人。
萧容溪应道,“我们是出来游玩的,在好些地方都有停驻,今日正好行至此处,没想到还能遇上打劫的。”
他眼角微挑,略带笑意,听得朱勇心中一臊,又红了耳尖。
朱勇咳了两声,试图掩盖尴尬,“算了,看在你们给了干粮的份儿上,就不抢你们其他的东西了。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他的话里,半数是在为自己找台阶,半数是规劝,倒听得萧容溪起了些兴趣。
“我们还准备在这儿待一段时日,好好感受一下风土人情呢。”
朱勇:“公子你大概只能感受到热浪了。这里的人再好,民风再淳朴,也经不住……”
话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也经不住这般恶劣的环境啊。”
好险,差点就说出来了。
他想起前些日子,山上有个兄弟出来打劫,以为遇上个心善的,不仅给了钱银和粮食,还十分关心他家里的情况。
那兄弟十分感动,忍不住就多抱怨了几句,结果当天人就不见了。
他们都怀疑对方是故意来试探的人,一旦说出对官府不满的话,立马就会被擒住。
虽说萧容溪和南蓁看着不太像坏人,但涉及性命之事,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徐力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和,“是啊,公子留这儿可遭罪哩。”
“习武之人还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呢,我们出来游玩的怎会惧怕这些?”
朱勇摇摇头,“哎。”
既然劝不动,那边不劝了。
萧容溪能从两人的言语中隐隐察觉到不对,又问不出什么,索性道,“你们俩日后怎么打算的,一直这么干下去?”
“暂时没想好,不过现在打劫能吃饱啊,先这么着吧。”徐力没什么复杂的心思,拍拍肚子道。
萧容溪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说什么来劝这两位少年人迷途知返。
于是他指了指飞流,“你们要不看看能不能打过他?”
飞流原本兢兢业业地抱剑倚在树上,警惕着周围环境,闻言会意,“唰”地将剑往上抛,头顶的树枝就断了,而后,剑又自动回到他手里。
断枝在树干上摇晃了几息,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正好掉在朱勇和徐力面前。
两人神色有些呆滞,僵直着身体,半天没说话。
等反应过来后,当即捡起手边的刀往山上跑,比方才冲下山时的速度更快,跟被鬼撵似的,很快就隐在斜坡后方,看不见了。
萧容溪哑然,南蓁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山头啊,竟然还收这般傻的两小孩。
须臾,南蓁收回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陛下,晋城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啊。”
朱勇方才支支吾吾的,显然隐瞒了些什么。
“虽然打劫不对,但这两人心性纯良,落草为寇,背后未必没有其他原因,”萧容溪眯了眯眼,目光朝向前方,一直延伸后树林外,“先进城看看吧。”
“嗯。”
一行人重新坐上马车,沿着曲折的小道往前走,很快就出了树林,来到一片平整开阔的土地上。
抬眸望去,远处有一座高高的城郭,上面赫然写着“晋城”二字。
城门口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身姿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颓意,面色亦不佳。
进城后,他们先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等有空落座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萧容溪临窗而坐,顺着南蓁开窗的动作往外看,正好瞧见一棵大榕树,树下有人纳凉。
布衣在身,裤腿挽起,脖子上搭着汗巾,看打扮,应当是打小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