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卫东有些惊讶。
“纪县长，难道您当了这么多年干部，在省城里就没有相熟的朋友吗？”
谁知道纪县长表现的更惊讶。
“难道需要有相熟的朋友吗？”
他眼中透着一股清澈的单纯。
让人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曹卫东以手扶额。
他算是明白过来。
纪县长这些年总是得不到提升的原因了。
真要说起来，纪县长也曾经担任过黄书记的秘书。
按理说仕途应该很顺才对。
结果他到万安县后，一干就是好多年，身边的朋友同学都提到市里了，就他还在县里工作呢。
要不是来了个曹卫东，带着万安县起飞，说不定纪县长至今都还是老样子。
曹卫东咬了咬牙花子。
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关键是曹卫东在省城也没有关系啊。
虽然自己拉了纪县长来，打算在省里的领导面前演一出苦情戏......但总归要找个合适的对象才行。
曹卫东提议：
“这样，咱们先在省城里安稳下来，然后我打个电话，试着走走关系。”
纪县长连连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
通常情况下。
政府大院、街道、大厂的收发室，还有招待所这些地方是配有电话的。
曹卫东琢磨了一会，还是觉得招待所比较靠谱。
他开车驶入省城。
途中又找了人打听了位置。
总算在晌午之前到了省城的招待所。
省城的招待所看着还没有市里招待所大，显得有些破败。
或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
服务人员们都懒洋洋的坐在屋子里。
看到有轿车停在门口，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曹卫东停好轿车后，拿上纪县长开的介绍信，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服务员看了眼介绍信。
撇了撇嘴。
县城的？
他半靠在椅子上，身子也没个正形，懒洋洋的问道。
“姓名？”
曹卫东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配合的回道。
“曹卫东。”
服务员在单子上刷刷刷写下这三个字，然后继续问道：“年龄？”
“二十一。”
“籍贯？”
“四九城。”
“职务？”
“振华沼气厂厂长，振华石油厂厂长。”
“性别？对了，再背一段语录，我要考考你的思想觉悟。”
“......”
曹卫东终于忍不住了。
一拍桌子。
“这位同志，你问的这些信息在介绍信上都有写着，难道不会自己看？”
“还有，性别这事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吗？你还看不出来？”
“而且我们办理入住，为什么还要背语录？”
服务员眯起眼睛，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伸手指了指门外。
“我怎么知道你这些信息是不是真的，不得核对一下？我今天就跟你们说了，想办理入住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如果不配合就出门右转，反正也没人强迫你们。”
曹卫东态度瞬间冷了下来。
之前总是听说这个年代的服务人员工作态度差。
在四九城里他没见到。
在县里、市里他也没有见到。
没想到今天在省城让他碰到了。
曹卫东还想要跟对方争论两句，旁边几个服务员就凑了过来，面色有些不善。
曹卫东顿时给气乐了。
打架？
这事他在行啊。
他四处寻摸，开始寻找趁手的家伙。
纪县长见状，连忙走过去拉住曹卫东。
“没事，没事，我处理这事比较熟悉，还是我来处理吧。”
他接过曹卫东的位置。
把服务员提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
服务员总算问完了全部问题。
纪县长满眼期待的问道。
“同志，我们可以办理入住手续了吗？”
服务员拉出了一个长长的音调。
斜着眼睛说道。
“办不了，现在招待所里的房子都满了，你们回去吧。”
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我尼玛.......”
纪县长突然爆发了。
他扯开衣襟，拍着桌子就是一顿输出。
要不说老实人发怒不好惹呢。
服务员被生生压制着不敢说话。
曹卫东愣了一下。
心中大爽。
暗中给纪县长点了个赞。
不愧是文化人，说话就是有内涵。
句句不带脏字，但句句都骂的服务员狗血淋头。
曹卫东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自己应该拿本子记下来。
以后吵架就不怕输了。
服务员气不过，试着还了几句嘴，却发现自己的战力和对方完全不是一个level的。
说不过。
完全说不过。
服务员脸色一冷。
招呼上几名同事。
就打算武力镇压纪县长。
曹卫东冷笑。
嘴上说不过，就打算动用武力了？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门边刚好立着一个用来拖地的拖把。
走过去抄在手中。
发现拿着刚好趁手。
曹卫东笑了笑。
对着其中一个服务员招呼了一声。
“孙贼，看这里.......”
服务员愕然回头。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的拖把头......
.......
“侯经理，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您看我脸上，都破相了。”
服务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脸上挂着拖把形状红肿的印，模样即狼狈又好笑。
招待所的侯经理本来不想管这破事。
但谁让自己正在追求这小子的姐姐呢？
刚好是表现的机会。
侯经理拍着胸脯说道。
“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出头。”
“对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服务员说道。
“两个都被公安带走了，一个动手了，一个没有动手。”
候经理点了点头：
“行，你们都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派出所讨个说法。”
服务员天生就有些害怕派出所。
讷讷的说道。
“侯经理，这样靠谱吗？”
侯经理哈哈大笑。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你们也不看看我身后是谁？总之在省城，是龙得趴下，是虎得卧着，更何况是县城来的。”
......
“姓名？”
“曹卫东。”
“年龄？”
“二十一。”
“籍贯？”
“四九城。”
“职位？”
“振华沼气厂厂长，振华石油厂厂长。”
“哟呵，没想到还是一个厂长呢，说吧，为什么打架？”
曹卫东万万没想到。
自己有生之年还有进局子的时候。
他琢磨了一会。
然后才在对面公安同志的催促下说道。
“同志，我们没有打架，是那伙人先动手的，我只是被迫自卫，你看我衣服都被他们给扯坏了。”
带着大檐帽的公安一拍桌子。
“放屁，那为什么那几个都说是你先动的手，而且他们有几个腿都断了，正在医院抢救呢，而你身上只有衣服裂开了？”
曹卫东双手一摊，懒洋洋的说道。
“公安同志，确实是他们先动手的，不过他们实在太弱了，但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难道我太强也有错？”
小张嘴唇扯动。
还想说什么。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有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凑到小张耳边说了几句。
曹卫东耳尖。
隐约听到县长，担保等字样。
曹卫东心中一定。
看来纪县长开始发力了。
小张脸色难看的走出审讯室，和同伴激烈争论了几句。
片刻后他又走了回来。
沉着脸说道。
“行了，你的同伴给你办担保了，你可以出去了，但是我跟你说，这事我们还会进行调查的，这段时间你都需要配合。”
“另外我把你的介绍信扣下了，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还给你。”
曹卫东应了一声。
揉了揉松开手镯的手腕，跟着小张同志往外走。
就在他踏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公安同志，咱们局里有没有电话？”
小张没好气的说道。
“电话当然有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能不能借用一下？”
“这个......”
“通融一下，我就是跟朋友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曹卫东从口袋里掏出包香烟，悄悄递了过去。
小张眼睛都凸出来了。
“你怎么带东西进来的？”
曹卫东装着湖涂，顺手将香烟塞进小张的口袋里。
小张低头的扫了一眼。
哟呵，大手笔，还是市面上特别难买到的合作牌香烟。
小张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
“行，我带你过去，但你打电话的时间不能长，要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曹卫东笑道。
“行，我就是小事情，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派出所内设了一个收发室。
小张带着曹卫东过来，先是对他叮嘱了几句，然后签了字，这才将电话交给他。
曹卫东也没有客气，直接拨通了黄书记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四九城市委，你好，请问石那位？”
曹卫东松了口气，说道。
“钱秘书，你好，我是曹卫东。”
钱秘书是黄书记新的秘书。
他和曹卫东见过面。
曹卫东回四九城后请他吃过几顿饭，因此一下就听出曹卫东的声音。
钱秘书非常和善的说道。
“原来是你小子啊，怎么，找黄书记有什么事情，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曹卫东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其实就是一个小事，要是您能帮着办了最好，我就不麻烦黄书记了。”
钱秘书有些奇怪。
“说说看，我能帮着办什么事情？”
曹卫东连忙将自己现在的遭遇说了一遍。
接着他补充道。
“市里卡的太死了，完全遏制了我们厂的发展，所以我想找个省里的领导帮着说说情，您在这里有没有相熟的关系，能帮忙说一声不。”
钱秘书不由自主的笑了。
“原来就是这事啊，你去找商务部的东修齐，他是那边的副科长，应该能说上话。”
“等会我再跟他打个电话，招呼一声，你到了跟他提我的名字就行。”
“而且......”
钱秘书神秘兮兮的说道。
“其实你都不用找我的，你最硬的人脉关系可一直都在省里呢。”
曹卫东满头雾水。
搞不清楚钱秘书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为什么说我最硬的关系一直在省里？
难道我有认识的熟人在这里吗？
曹卫东牵肠刮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问，钱秘书就是不说。
曹卫东无奈。
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同钱秘书说了拜拜，飞快的挂掉电话，然后对身旁的小张说道。
“同志，我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此时此刻。
小张这时候在旁边都听傻了。
什么四九城市委，钱秘书、黄书记、商务部副科长......
这通电话的信息量简直不要太大啊。
小张一时间都有些怀疑人生。
过了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好，好，您这边请。”
恭恭敬敬的把曹卫东送出门外。
目送着曹卫东跟同伴走远。
小张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审讯的时候没有说什么重话。
就在这时。
几个歪戴着帽子，流里流气的小年轻走了过来。
里面还夹着脸上满是拖把印的服务员和招待所经理侯经理。
侯经理走过来。
就像回了家一样。
很自然的问道。
“公安同志，刚才有个小子打架被抓起来了，他人呢？”
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张怪异的表情，侯经理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事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你看他们把我兄弟给打的，脸都变形了。”
小张眼神一冷，对着周围的同事说道。
“妈的，我还去找你们呢，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侯经理傻了。
“不是，公安同志，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我当然认识你。”
小张狞笑着说道。
“妈的，就算你舅舅曾经是我们的同事又怎样，我跟你说，今天就算你舅舅在这儿，知道我做的事情都得夸两句。”
侯经理等人顿时被吓傻了。
这么严重呢。
这可跟剧本上的不一样啊。
......
曹卫东和纪县长汇合。
纪县长关切的问道。
“你没事吧？”
曹卫东摆了摆手。
“没事，对了，我已经找好人了，咱们直接过去吧。”
“找好人了？”
纪县长显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可是被抓去审问了。
哪有时间走关系？
纪县长将信将疑。
曹卫东简单解释了几句。
接着带着他找到了省委大院，进了办公地点，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东修齐。
“东科长你好，我是曹卫东。”
曹卫东笑着同东副科长握手。
东副科长笑着问道。
“曹卫东同志，你好，你的事情我可是如雷贯耳啊，前些天组织还表扬了振华沼气厂，说你们为神州的能源市场立了一个标杆，要向你学习呢。”
顿了顿，东副科长好奇的问道。
“事情我还不太了解，你们找我想要做什么？”
曹卫东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就是想找省里的领导求求情，看能不能给我们振华一条活路。”
东副科长吓了一跳。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胡闹，谁不给你们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