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泽陷入困境,先前的风光成为了他脖子上的套索!
史家自降了蒙古人之后,得到了历代大汗的赏识,把他家立为汉人世侯,史天泽是现任家主,汗王忽必烈也很看重他,执掌着许昌为中心的广大地区的政权,同时也非常招忌,很多蒙古贵酋妒忌他,认为大汗与汗王对他一个汉人太好。
汉人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忠心连我家的奴隶都不如。
因此在这样的形势下,史天泽要是不能夺回许昌,打败明朝军队,只怕朝议非非,怪话连连,到时众口铄金,失去忽必烈的信任,则悔之晚矣。
可要是进攻,明朝军队兵精粮足,还反客为主,他们构建了许昌、汝州一线的防御区后,从蔡州到许昌,从邓唐到汝州,都在密锣紧鼓地修葺从南到北的城池、堡垒、烽火台等,以巩固占领区。
一旦各地建筑落成,为了庇护之地,届时将步步为营,继续往北推进,最终打到黄河南岸边,收复前朝两京,完成岳飞和赵葵都不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明谋,史天泽必须阻止,可有心无力!
本来就兵少,还有帖木儿不花等蒙古贵酋袖手旁观,存心看他的笑话,根本不会帮助他。
能帮助他的汗王忽必烈远在北方,忙于和其弟阿里不哥争夺汗位,顾不上他。
更让史天泽揪心的是已军乏粮!
正所谓“千里运粮,十不存一”,史天泽军队裹挟着大量民众后撤,这人吃马嚼,日耗巨大,供应渐渐匮乏。
其实黄河以北地区承平日久,人口和生产得到了很大的恢复,粮食供应不成问题,还是帖木儿不花等蒙古贵酋串通一气来搞鬼搞怪,有意杯葛史氏,发来开封的粮食少且贵,史天泽虽说在先前入侵南宋时抢劫收益不小,奈何四川一战,他几乎输光了全部军队,损失非小。
难呐!
先前看南朝互相拆台、扯皮的笑话,现如今轮到自己,史天泽真笑不出声。
这样的困境不应该有的,只要汗王在中原地区主持大局,以他的英明神武,帖木儿不花等人就不敢明奉阴违,如今汗王远离中原,忙于与阿里不哥作战,鞭长莫及,导致宵小猖獗,让史天泽生出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
鞑子就是鞑子!
他们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史天泽落败,他们在黄河南岸必站不住脚,退回黄河北岸,也能够企稳吗?
孟神通一旦夺回前朝两京,军事上、政治上收益非浅,他的皇帝从此巩固,他必会继续北伐,直到把鞑子赶回长城以北,让鞑子们回老家!
史天泽已经预见到严重的后果,可恨的是帖木儿不花等人却不识大体,一心捣乱,他们还自以为蒙古打遍天下无敌手,一旦忽必烈搞定阿里不哥,卷土重来,即能打败孟神通。
嘿嘿,真要是那么好事,蒙哥汗早拿下四川了!
史天泽预见到已军向孟神通进攻,必败!
不打仗的话,帖木儿不花又来背后搞鬼,为之奈何!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最终,他找来河南宣抚副使郝经,把他的处境向郝经和盘托出,向他请教。
郝经是汉人,此人乃金朝大诗人元好问的弟子,原为忽必烈的幕府中人,忽必烈上台后,他也跟着鸡犬升天,史天泽与他商量,是君子坦荡荡的行为。
对于他被鞑子背刺的事情,郝经感同身受,深表同情!
他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别看他贵为副使,那些鞑子没一个鸟他的,就连一些族内地位不高的鞑子也敢甩他脸色,而他还得赔着笑脸。
要是激起那个鞑子的怒气,打他一巴掌,郝经斯文扫地,能拿他怎么着,总不能把那个鞑子杀了吧!
他听完史天泽的述说后,拈须微一思忖,慢条斯礼地道:“你与帖木儿不花的争执,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对你不客气,背后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即使是汗王也难以惩罚他!”
史天泽连连点头,没错,汗王终究是蒙古人,怎么可以为了史天泽而得罪蒙古贵酋呢,此乃疏不间亲也!
“所以呢,这里是烂泥塘,就跳出去吧,重耳在外而生哪!”郝经幽幽地道。
史天泽眼前一亮,连忙问:“计将安出?”
郝经就向史天泽提议他向汗王忽必烈请战,忽必烈不是和阿里不哥开战吗?得,史天泽从此脱身,一走了之,去打阿里不哥,理由就是助汗王一臂之力。
这是好计,正中下怀,史天泽听完后拱手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为此策,史天泽奉上黄金百两以作酬谢!
就那么几句话得百两黄金,郝经见他心诚,教他先斩后奏,打起勤王的旗号,直接过河,谅帖木尔不花也不敢阻拦。
史天泽谢了他离开,郝经则私下修书一封,发往忽必烈,首先阐述了帖木尔不花与史天泽之间的矛盾,既不夸大,也不缩小,就据实而言。
比如史天泽买粮,是市价的三倍有多,从外地买的物资统统都是质次价高。
再有帖木尔不花唆使草原诸部族撤离黄河南岸,让史天泽孤掌难鸣。
郝经断言,要是史天泽这支精兵留下来与南朝作战,必败无疑,且是无所谓的牺牲!
因此,郝经让史天泽去草原为汗王效劳,打阿里不哥去。
所谓武夫的刀,书生的笔都是可怕的武器,郝经认为那些汉人世侯们“甲仗精锐、所向无前”,战斗力非常强悍,尤其是顺天张氏、东平严氏、真定史氏的军队,都是“荏习兵革,骑射突驰,视蒙古、回鹘尤为猛鸷”的强悍部队,不可不用!
郝经认为汗王此次出征,可率少量蒙古骑兵出战,必须重用汉人世侯的军队,因为蒙古骑兵之间都是“熟人”,不好打仗,怕到时打成牛皮,对汗王不利。
他写道:“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独不见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草原乃大王祖宗社稷所在,愿大王以社稷为念,与明议和,直造燕都。”
意思是说你忽必烈如果不能登临绝顶执掌乾坤,就要破家灭门死无葬身之地,前线的战事先放一放,回去争汗位吧。
他劝忽必烈与明朝议和,而他,愿意出使明朝。
写完后,修改了一下,觉得满意了,派急骑送开平行在给忽必烈。
后来,当忽必烈收到信后,采纳了他的建议。
……
注1:海陵王在金朝搞汉化,遭遇女真贵族的反抗,被金世宗篡了位,即停止了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