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霆手臂逐渐恢复了肉色，六耳猕狐像是酒醉一般，蹒跚了几下便卧倒呼呼大睡。
“可这蝎毒好似并没有被拔光。”燕云霆活动了一番手指说道。
檀素将六耳猕胡收入袋中，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你前夜战斗那么激烈，蝎毒早已根深蒂固，光靠常规办法肯定是拔不完的，还是得剑走偏锋，以毒攻毒。”
包扎完后，她又郑重嘱咐：“我观察到你的功法，很容易加快血液循环，因此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再用功了。”
燕云霆披上外套，笑道：“那叫做真气，真气出丹田，冲开各大脉门，血液沸腾燃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檀素盯着燕云霆腹部那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好一会儿偏过头去，“臭显摆什么……现在我已为你再次拔毒，你差不多也可以离开了。”
“我不走，”燕云霆说道：“正如我先前所说，九清宗是靠不住的，玄剑宗也不会放过你们，”他又一笑：
“我留下，保护你。”
檀素轻哼：“你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自身都难以保全，有什么资格保护我？何况我们也不稀罕你的保护。”
“你恰恰错了，单凭我中的这魔蝎之毒，放眼整个仙域，有谁能比得了我？”燕云霆问道：“难道仙子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兴许我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
檀素有所迟疑，的确，眼前这人的自信，这人的修为，还有这魔蝎之毒，还有那冲天的煞气……
“我从未见过哪个了不得的人物像你这般……这般——”
“这般接地气是么？你想说的是这个词？”燕云霆说道：“在你们眼中，所谓的大人物，就一定要双手背负在身后，看人用鼻孔，一副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下级对上级点头哈腰，上级对下级趾高气扬，一环扣一环不断循环，这岂非世俗诟病？
修仙，修仙，名义上是修超凡脱俗，其实越来越俗，无尽邪恶与卑劣。”
檀素说道：“仙界规则便是如此，强弱之间若没有阶级与敬畏之心，那岂非是乱了规矩？”
“我一剑可诛仙弑妖，那你一个元婴修士，为何却对我没有敬畏之心?”燕云霆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檀素。
檀素警惕，步步后退，“你……想干什么？”
燕云霆将檀素逼至舟头，“‘敬畏’二字是神圣的，真正的敬畏，是对尊长，对父母，对这世间一切值得崇仰的真挚情感。你所认知的敬畏，只不过是弱者对强者的害怕，不得已的委曲求全。”
“我懒得和跟你说！”檀素转身便想飞走，燕云霆却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笑道：“仙子不用害怕，我从来不会用鼻孔看人，我与你一样，认为众生平等，救一条狗和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你把手撒开！”
“撒开？”
“撒开啊！”
“那就依你。”
燕云霆突然将手一松，檀素不能反应，“噗通”一声便摔进了湖里。
沾湿了的幂篱贴紧了她的脸颊，一掌有着精致五官的容颜若隐若现。燕云霆蹲在舟头，笑呵呵地望着眼前这个落水的女人。
“你这——咳！咳咳！”檀素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身体也似被抽离了重心。
燕云霆眉头一紧，这个玩笑好像开得有点过分了，他赶紧将檀素拉上仙舟，想去探一探她的脉象，檀素却无力将他抽开：“别碰我……”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医术如此高超，为何却如患大病？”燕云霆皱眉问道。
檀素无言，自取一枚丹药服下，盘膝沉稳了片刻，咳嗽才逐渐消止。
“这病，跟你所要的‘九煌叶草’有关对么？”燕云霆又问。
“你管不着，也管不了。”檀素抻着仙舟刚立起身，顿觉一阵晕眩，踉跄了两步便要摔倒。
燕云霆扶主檀素臂膀，轻轻往前一靠，美人儿落入怀抱，“这可是你自己倒进来的，我可没有碰你。”
檀素想要借力摆正身躯，燕云霆却再次扼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一股真气探入她脉搏。
真气在檀素体内迅速游走了一圈，燕云霆当即皱起了眉头，她的经脉竟如此薄弱，就连心跳也要比常人慢上了一倍。
这是……体衰的迹象。
“你在渡衰劫？”燕云霆沉声问道。
檀素一愣，“什么衰劫？”
“就是‘天人五衰’，你也可以通俗地理解为，岁数越大身体所出现的变化。你的身体很衰弱，且已经虚弱到了第四衰‘体衰’的地步，”
燕云霆摇头否定，“按理说这不可能，你有元婴修为，又在灵气如此充裕的仙界，第一衰都不该来的。”
他盯着檀素：“仙子，能否让我看看你的面貌和气色？”
“不行！绝对不行！”
“我就看一眼，仅仅一眼。”燕云霆要伸手去摘，檀素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开：
“你若再敢无礼，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可再这样下去，你会和凡人一样，心力衰竭而亡。”燕云霆认真语气，不似玩笑。
檀素娇躯一怔，死，对于修仙数百年的修士而言，是多么可怕的字眼。她迟疑着问：“你有能治好我的办法？”
想当年，燕云霆与李怀安，以削肉剔筋，重塑肉身来偷渡天人第四衰，那痛楚要比刮骨疗毒难受一百倍。
且要渡过天人第四衰，武力必须达到涅境，眼前这个女人身体如此虚弱，让她削肉剔筋根本不可能。
燕云霆摇头说道：“我虽没有治疗的办法，但再不久我的朋友便会来，他武力造诣比我高，兴许可以帮助你。”
“兴许么？”檀素微微摇头，语气低落：“我白莲谷历代谷主都因此病而亡，这大概是我们宿命，随便了，也无所谓了。”
她挥挥衣袖，离开了仙舟。
这女人虽口头有些刻薄，心里却纯真善良至极，若是死了未免太可惜。
燕云霆摊开手掌，变出闪烁的光明罗盘，仰头眺望山谷外，如此看来，李怀安应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