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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割舍前,悲思满愁宵

你说孙无忧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初被迫成为九幽魔姬灵魂宿主的时候,他也曾为此愁闷过,抑郁过。但不知是从哪个契机之后,那种不适感竟然在潜移默化之间变得舒服了起来。从小到达,他虽然与娘亲相依为命,但却从未像其它孩子那样感受到母亲的应有慈爱。相比较之下,九幽魔姬,这个人人口中的混世女魔头,却在他的面前展现出罕见的温柔一面,甚至连他自己都一度觉得,孙无忧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这种生活若是一直长此下去,那该多好啊!

然而,梦总有醒的时候,泰卦也有转否卦的一朝。

当晚回去,孙无忧独自坐在房间之中,看着桌上的烛光,看得直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九幽魔姬已经从他的体内跑了出来,并坐在旁边的圆凳之上,随即开口道:“怎么了无忧,你好像不怎么高兴?我记得你刚遇到我的时候,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之后我附到你的身上,你也曾想借机将我抛下。现在好了,你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而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陪你东奔西跑了。”

孙无忧转过那张阴郁的脸庞,眼圈已然通红。九幽魔姬见证过他好多次伤心的样子,却没有一回像如今这般真挚,单纯,就好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一样,目光之中一点杂念都没有。

“所以说,与我分割之后,干娘你就要走了么?”

九幽魔姬顿了一顿,而后机械地点了点头,故作轻松道:“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也看到了,方柔那丫头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至于我的辩解,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是啊!这是我自作自受,当日犯下那般恶行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大不了,我找个丑八怪,夺了她的舍,随便找个人嫁了,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其实也是一个不钽的选择。相比起我,你自己的事情倒要想清楚。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你的时间属实不多了。之前启用体内的黄郎巢,虽然令你几近枯竭的生命力有了回光之势,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待其中能量消耗殆尽之时,你的生命也要走到尽头。”

孙无忧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脖颈,缓缓问道:“据干娘判断,我还有多长时间?”

“乐观的话,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当然,事情也不是毫无回旋的余地。苍北新苑的底蕴与实力,是其它门派无法相提并论的。说不定,那方柔丫头的手里,就握有令你起死回生的方法。就算没有,这里藏有众多的天材地宝,随便拿出一样也能为你续命一年半载。你就先凑合着来,什么时候找到方法什么时候再另做打算。”

孙无忧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真是死亡来临的那一天,我也就不再挣扎了。与其耗费大大量的人才财力,为自己续命,还不如把东西省下来留给有需要的人。我有想过了,人活一世,虽然长短稍有不同,但只要不愧对良心,哪怕是死亡到来,也能安然离去。否则,就算是活上万年,临终之际也要老泪横流,自怨自艾,一身执念。”

九幽魔姬看着孙无忧那张充满诚恳笑容的脸庞,终于还是点了下头,紧接着扭过身去,颤抖道:“短短三十年前的时间,你就能有这般觉悟,真是难能可贵。以这一点来讲,你比那些老家伙们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这样,这样就算大限之期来到,你……你也能含笑九泉,九泉的吧!”

“干娘!”

笑容融化了人心之间的寒冷,也融化了所有的偏见与隔阂。夜晚的山坡上,杜勋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残月,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哲理。

“喂,这么晚还坐在风口上,你就不怕得了风寒生病么?”

霍重随手将自己手上的外衣丢在对方的脖颈之上,杜勋回头望了对方一眼,而后将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

“孙无忧的事情我听说了。”杜勋忽道。

霍重“嗯”了一声,而后道:“好事啊!他总不能一辈子这么和魔姬前辈待下去,总有一天要分离开来,不如尽早决定。快刀斩乱麻,嗯,就是这么个道理。”

杜勋道:“可是,我怕他们两个的灵魂分割之后,那个方掌门会不再忌惮伤及无辜,进而将魔姬前辈一举消灭。你说,我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

霍重抽了下脖子,显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道:“你以为为什么大家急于执行分割一事,他们就是想趁着人还没走之前,将魔姬前辈就此灭杀。你我都是蓬莱大陆的人,对于这边的事情并不了解。但从他的口吻可以大概想象到,当初的魔姬前辈是一个怎样十恶不赦的人。一路走来,只要知道她的恶名,就没有不对她嗤之以鼻的。”

杜勋道:“可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她也被囚禁了整整二十年,如此两件事情应该可以相抵了吧!可为什么大家还对她的过去如此执着,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是他们太过偏执了?”

“这个……毕竟我们不是亲历者,实在没有指点此事的资格。我想好了,等明日事情一办成,我们就和孙无忧道别。青山丽水是好,可惜再好也抵不过自己的家乡。这一趟出来也够久的了,跟着孙无忧的脚步,我们两个可以说是走了半个初升大陆,也算不虚此行。只不过,见到师父的时候,你想好怎么说了么,欺师,忤逆,还有战神吴家那批人,以后可都是烦心事啊!”

杜勋吐了口气,旋即将手边的一把青草抓起,用力抛下山坡下方,并道:“管他明日尸沉何处,我杜勋举杯只庆今朝。走,找地方喝酒去!”

皇城,武天阁。一众强者守在门外,一言不发。时不时地有从房间之中急步出来,脸上好似刚刚被人打过一样,青一块,紫一块。

“滚滚滚!都是废物,这么点小伤都治不好,留你们何用?”

“是是,大人教训得是。小的学艺不精,愧对祖先。小的这就回去摘了神医的匾额,明日出城游历深造。”

“哼,医术不怎么样,花言巧语会的却不少。走走走,看在你能言善辨的份儿上,我就饰过你这次。”

说到这里,那郎中连连道谢,转身欲要开门离开。谁知这时候,一道剑气忽然自那座上人的指间飞将而出,一举便将那人肩上的箱子轰得粉碎。

“你……我!”

“你什么你!既然还需深造,那你这些破烂玩意儿想必也就没用了,毁了反而少了累赘。去吧,再不走碎的可就是你的脑袋了!”

那郎中心中滴血,但碍于对方的强大武力,却不敢有丝毫造次的举动,停了片刻之后,终于叹了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迈步走出房间。

“喂喂喂,郎中呢,神医呢,偌大的皇城,居然连个像样的医师都寻不见,我看还是让那好个人皇退位让贤吧!”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赭红色外衣的虬髯男子进到房间之中,座上人望了对方一眼,刚才的轻佻之色立时隐去一半。

“你怎么来了?”

“啊……哈哈,我这不刚刚处理完手上的公事么。你也知道,这几天皇城里面发生的乱子,需要善后的工作极为繁多,一整个月恐怕都闲不下来了。我听说袁大哥的爱徒受了些伤,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座上人连连摆手道:“探望就不必了,那小家伙现在心烦得很,谁也不想见。我本以为只有手筋被毁,没想到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可惜了我这一身武学,竟然没有衣钵传人,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袁大哥,小弟这里有一味药,不知道愿不愿意一试?”

“药?什么药?天底之下居然有我剑圣搞不到的灵药,我倒想听听好。”

“嘿嘿,大哥请看!”

说话间,那人拿出一只青色小瓶,将上面的盖子轻轻拔开,旋即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嘿嘿,大哥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此物在江湖之上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这是太一门的独家秘药,太一神水啊!”

“太一神水?你是说那颠倒阴阳,搬弄鬼神的太一神水?”

“没错,正是!”

“这……这……你是怎么搞到这种东西的,不是说此物从不外流的么?”

“嘿嘿,小弟在武天图中有些人脉,前几天刚好搞得了一点。我还发愁这种东西该用在哪里,没成想师侄居然身遭厄运,于是就拿过来了。”

说话间,座上人已经站了起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那只瓷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里面的液体之后,随即沉声道:“好是好。可据我所知,这太一神水阴晴不定,既是神药,也是毒药,万一用法不当,岂不是害了小剑?”

“嘿嘿,不要紧,我们武天图里刚好有一位太一门的门人,可以请他来施法救治!”

“他叫什么名字?”

“葛清崖,也有人叫他清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