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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小巢暖甚,雏燕喃呢

一转眼,暑退九霄,秋澄万景。

赤松郡虽然依旧是荒芜一片,但这里的人们心中却一派生机盎然。

牟枭、苏道云、北海等人走后,平田军一下子‘孤单’起来,满打满算,又只剩下了三百多人。

大半年摸爬滚打,这支原来由多方人马拼凑起来的队伍,如今已经人心齐整,他们同频共振,个个精悍如虎。

这几个月,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他需要用一段相对稳定的环境,来舒缓将士们的精神,所以,大功告成的刘懿,并未急着率兵前往扶余城寻找赤松郡郡守,反而寻得一处寥无人烟的开阔地带,命李二牛扎营练兵,好生休养一番。

此行,王大力欢喜破境,需要些时日来巩固基础,令自己气机圆转、气血相融,有了他和乔妙卿这两员悍将,以后刘懿行走五郡时,自然是稳妥了些。

北尤皖虽借血脉之姿,入了寻常武夫最难攻破的破城大境,可这丫头舞招弄器无一不通,空有一身力气,无处施展,还需找个时机雕琢一番。

李二牛似乎感悟了什么,这小子决心弃武从文,找个地方继续修学,他要做韩信,而不是项羽,听他所言口气极大。但在刘懿的好言相劝下,最后才选择了文武双修。

刘懿仔细盘算了一番,有了王大力、乔妙卿、北尤皖为自己厮杀阵前,王三宝、皇甫录、牟氏姐弟为自己经营后方,自己与李二牛坐镇军中,再加上杨柳、应成和北海,自己臆想中的平田军,已经小有规模。

若再有一两名破城高手襄助,指挥军马同江瑞生一决雌雄,或许已经指日可待了。

站在军帐之阶,耳听喊杀之声,刘懿神思出窍,双目迷离。

对于如今所得一切,刘懿看得十分明白,全都是依仗时也势也。如果父亲不是陛下宠臣,如果世族没有做大皇权没有沦丧,如果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有哪个会去用你刘懿这毛头小子做五郡平田令?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么多或与父亲交好、或忠于大汉皇庭的大侠豪杰出手相助,自己这五郡平田令,早被人捏死在阴沟里了。

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啊!

刘懿轻轻动了动身子,嘴角微微一笑,“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将来自己能有多大成就,或许,就真的要靠自己了!”

近几日闲暇览书之余,刘懿在脑海中翻遍所读典籍,也不知是学而不精还是书读不多,竟没有找到丝毫关于紫气东来和龙珠的记载,下了天池之后,自己一无玄天妙法,二无出奇神采,竟同普通人无异。

思之又思,料想每次紫气东来出现之时,都是自己生死一线之际,刘懿这半痴不痴的少年,在一次暮食中,居然提刀向自己脖子抹去,小娇娘机敏,一脚将其踢开,乔妙卿问清原委后,着实将刘懿打了个碧眼青。

刘懿想来想去,最后喃喃自语,“致物境啊!致物境!我的致物境界在哪天,又在哪里呢?”

恰时,乔妙卿芊步走来,他看刘懿心情不佳,遂皓齿一笑,两颊透窝,拿出刘权生曾经赠送的琥珀小儿骑羊串,俏皮地在刘懿面前轻轻摇晃,眯眼道,“还记得这小东西不?”

“自然记得啦!”刘懿回神一看,哈哈一笑,眯眼挑逗道,“怎么?乔大爷你今日想用这个借口,教训我一顿?”

“每晚寝息前,我都要看上一看,闻上一闻,大半年来,渐渐已成习惯。可有时吧,因为一时一事,一忙一乱,这小东西便不知所踪了,大爷我找来找去,总是寻之不得。”

乔妙卿单指牵着琥珀小儿骑羊串,小串在半空中来回悠荡。

小娇娘声似银铃,道,“可你若不去寻它,不知何时何地,它便自己跑出来了,你说,奇不奇怪?哈哈哈!”

刘懿猜透了乔妙卿的意思,笑眯眯地看着乔妙卿,“哈哈!企者不立,跨者不行,是这意思不?可是啊,时间不等人啊,才天池一行,便遇高手无数,今后千山万险,我们都要尽快长大啊!”

刘懿有些沮丧地继续道,“我一个七尺男儿,也不能总让你们保护,不是么?”

“爹常说,世间夷粹,逆道而行,终食恶果,唯有依道而行,方能得其始终。”乔妙卿妙目含情,无限温柔地看着刘懿,“潮来潮往,缘起缘落,一切皆有定数,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性格敦厚如温玉的刘懿豁然开朗,打趣说道,“万一乔帮主说错了呢?”

“呸!第一,爹永远不会错。第二,爹如果错了,请参照第一条。”乔妙卿辩驳后,小心翼翼地收起琥珀小儿骑羊串,玉手顺着刘懿腰眼便是一下,轻哼道,“还有,大先生送我的琥珀小儿骑羊串,一点都不香。”

“嘿!也可能是你太臭!”

刘懿急忙躲闪,乔妙卿那只似螃蟹小爪的手落了个空,却又不甘心地再一次捏了出去。

就在刘、乔两人嬉闹之际,较之前更加壮硕的李二牛,从校场闷头奔跑而来,这小子愣头愣脑,左臂夹着头盔,右手捏着一只白色鸽子的两个翅膀根,来到中帐,也不管刘、乔二人如何,举起鸽子激动大喊,“大哥,杨柳大哥来信啦!杨柳大哥来信啦!”

乔妙卿立即停手,将正被她按在地上摩擦的刘懿扶了起来。

刘懿连信都没看,也不顾浑身灰土,便急声对李二牛说道,“快,快召王大力、云一、苏地、北尤皖,速速前来帐中议事。”

参会的王大力自不必说,北尤皖既有根基在前,将来若真能建成平田一军,自然要担任一尉之长或者先锋大将等重要职务。

而云一和苏地,则是刘懿从普通士卒中擢升的小有才华的青年军官,此二人家受平田恩泽,身世清白,忠心可表,加之处事稳重、敏而好学,手上又有些功夫,被刘懿选做李二牛和王大力的副手,如今是三百人里的中层军官。

刘懿本选了四人,另两人陶道、姜理战死于夏侯流风重兵包围一战,也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几人分列坐定后,刘懿话不多说,直接打开了杨柳所传书信,信上言简意赅,仅有五字:大人所谋,真!

看完信后,刘懿并未沾沾自喜,反而扶案深思,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一言不发。

在众人的相视之下,刘懿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初战剿灭江瑞生带领拦截的黄羌一众后,刘懿当夜辗转反侧,自觉实力不足,最后派出了夏晴、杨柳,一南一北,寻路而去。

夏晴为刘懿寻来了牟枭、苏道云和六百兵马,夏晴自己也耗尽半生修为开了天池水,润浸赤松万物。

而杨柳这一路,则单骑奔赴赤松郡,只为探查一事,以消刘懿心中疑虑。

说到这里,王大力心存疑惑,开口问道,“大人,当初您心中有何疑虑啊?”

刘懿微微一笑,分析道,“整个赤松郡虽然荒芜,但也不是后娘养的,这里郡兵建制齐全,地方官吏亦有之。朝廷拨款和州牧粮饷从未断绝,这一点,从太白军白貉营的装备和军风即可看出。”

刘懿话锋一转,“诸位,试问,我等踏入赤松郡以来,可曾见过一名郡兵啊?”

见众人齐齐摇头,刘懿接续又说,“这便蹊跷了,既然赤松郡郡兵安在,我等却未见郡兵一兵一卒,说明必然有人故意撤走郡兵,从而避免某些尴尬。”

见众人似懂非懂,刘懿索性单刀直入,“本令所想,赤松郡郡守应为曲州江氏之鹰犬,或已被其用利益收买。我等率兵进入赤松郡后,郡守荀庾故意撤走巡逻郡兵和负责日常监管的官吏,方便江氏在赤松郡作恶。试想,江瑞生率兵入主赤松郡以来,小辄杀人,大辄屠城,郎朗乾坤,若非有人故意纵容,一郡之地怎及此?恶木岂无枝、恶狗岂无锁呼?”

“荀庾这老王八犊子!”

王大力怒气蒸腾,起身便掀了桌子,他怒气冲冲地前往帐门取来兵器,对刘懿慨然道,“大人此去何为,尽管吩咐,末将愿提手中大斧,取荀庾狗头,以慰百姓将士亡魂。”

其余人也是义愤填膺,各个摩拳擦掌,准备随刘懿大干一场。

其中,以北尤皖为最,这妙龄少女伏案痛哭,梨花泪雨,悲恨交加,对刘懿道,“大人,若真是如此,大人定要为赤松父老讨个公道啊!”

刘懿尴尬一笑,“小权只可治事,本令位卑官低,只负责五郡平田。并没有节制五郡、罢免官员之能,而且,此仅为推测,查无实证啊!”

“这还不好办,我待斥虎死士暗中查探,若此事为真,你们不用出手,大爷我来!”乔妙卿义愤填膺,拄案怒道,“大爷我是江湖人,又不是官家人,杀完了人,大不了远遁天涯就是。”

云一急忙说道,“乔姑娘不可,擅杀朝廷命官,长水卫不会放过姑娘的。”

乔妙卿心中一凛,嘴上却不肯松口,“那又如何?我害怕那长水卫不成。”

诸人又陷入沉默,不一会儿,李二牛悻悻地说,“乔大爷啊!《汉律·治制章》早已言明,擅杀朝廷命官,诛三族。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乔妙卿一愣,颓坐在原地,闭口不言。

刘懿无可奈何,道,“我等先去查探一番,若事有果,本令还是书信一封,告知苏州牧为好!”

李二牛说道,“就怕苏州牧官官相护,或是不敢招惹是非。”

“以我的了解,苏州牧嫉恶如仇,是个好官,能忍一时之辱,却不能忍一世之辱。我想,他必会给赤松百姓一个交代。”刘懿目光坚定,笃信不疑,“传令,翌日启程,北上抚松。”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荀庾,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