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摇摇头。
又点点头。
她还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气得眼睛都红了。
傅蕴庭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宁也,以往宁也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只有偶尔朝着他索要感情或者管束的时候,或者觉得他对她的好有失偏颇的时候,才会朝着他吼。
可是那也不是纯粹的吼,她只是因为和傅蕴庭没有血缘,所以觉得没有安全感。
傅蕴庭看着她气呼呼惶恐的样子,又觉得是真的可爱,忍不住想亲她。
他喉结滚动了片刻,到底什么也没做,只是说:“这么心疼我么?”
宁也张了张口,她说:“我不想让你被她绑着。”
傅蕴庭说:“我知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
等医生那边检查完,江初蔓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傅蕴庭等医生走后,他的目光照在江初蔓身上,过了很久,才开了口。
他说:“哪怕我不在这里,也会让人过来保护你,不会让你出事,如果你真的出事,那是我能力的问题,和我守不守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秦海盛那边如果真的要对付江初蔓,没有人能预料到他什么时候会动手,他不可能一直守着她。
江初蔓说:“那你明天会过来吗?”
傅蕴庭说:“我要先查查赵恺和秦海盛。”
傅蕴庭说完没多久,便带着宁也离开了。
江初蔓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手心渐渐被指甲抠得渗了血。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感觉,一旦秦海盛的事情完全解决,两人的交集,恐怕只会更少。
她突然又有些害怕秦海盛的事情这么快解决掉。
而没多久,病房外面就多了几个保镖,应该是傅蕴庭那边的人。
江母已经担心得整个人都跟着慌了起来,她说:“蔓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不说我和你爸爸有多担心和着急你知道吗?”
江父说:“那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不是蕴庭的?”
江初蔓看着外面的那些人,一个字都不肯说。
江母焦急的说:“你至少要告诉我们,秦海盛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你!初蔓,我和你爸爸就你这一个女儿,如果你出事了,我和你爸爸怎么办……”
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江初蔓依旧没有说话。
后来她索性让江父江母先回家,她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父江母哪里敢,这种情况下,谁敢留她一个人这里?两老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只能加派人手跟着江初蔓。
江父说:“公司那边的事情,你先放一放,等出院了,你就回家,先别出来。”
江初蔓便没有再劝。
她对秦海盛的恐惧,确实不是装的,当年他开枪的那一幕,后来很多年,都让她从噩梦里惊醒,她总觉得,秦海盛不会放过她的。
但是想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傅蕴庭。
想到了他曾经写给自己的遗书。
“名下所有财产,赠与江初蔓。”
如果一个人,十年如一日,所有的遗书,都是关于自己。
他与自己同生共死,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为了她违纪,打架,与整个傅家为敌。
江初蔓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人,会不爱自己。
他的爱,只是太深了,太内敛了。
如果没有宁也,他们早就在当年一起回海城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
那个时候,两家明明已经在商量结婚的事情。
而楼下,傅蕴庭带着宁也下了楼。
宁也坠在他后面。
傅蕴庭走得不快,宁也倒是跟得不吃力,两人很快到车边,司机已经不在了。
宁也说:“张叔呢?”
傅蕴庭说:“刚刚让他先回去了。”
傅蕴庭上了驾驶座,宁也上了副驾驶。
傅蕴庭却没有马上走,他把宁也捞了过去,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大腿上,然后从口袋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宁也低头看去,心一下子就被拧紧了。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那块手表的盒子。
傅蕴庭拿到这个盒子,心里就像是揣着一把刀子,时时刻刻警醒他,宁也在f国所遭受的一切。妙书斋
他把盒子打开,将手表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手表被放在典当行好几年,但是看起来还是很新。
傅蕴庭低着头,将手表再一次,系在了宁也细白的手腕上。
细细窄窄的一圈,衬得宁也的手腕很漂亮。
是这块手表,曾经帮着宁也,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又是无比的感激。
傅蕴庭说:“椰椰,它走了将近三千四百圈,我才又重新遇到你。”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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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哎,封窈!”
还没走出两步,同宿舍的冯璐璐瞧见了封窈,冲过来拉住她,“正找你呢!那个,不是刘东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脚步。“刘东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冯璐璐瞪圆了眼睛,“他追过你的呀!你忘啦?新国国立美院来的交换生,在表白墙上狂刷告白,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还在咱们宿舍楼下拉过小提琴……被你骂了的那个?”
封窈恍然,“噢!”
那还是开春的时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长了张美艳的脸,皮肤雪白,一双细长微挑的狐狸眼风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园里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懒散,谈恋爱这种弄不好轻则劳心伤神、重则全家爬山的麻烦事,在她看来不是很必要。
通常对于追求者,她都是礼貌婉拒,能避则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紧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时,有人非要扰人清梦,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气难免稍微有点大。
当时她推开窗,对楼下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的男生说了句:“同学,你这把锯,有点钝了。”
“没有骂人哦。”封窈纠正道。
冯璐璐侧眼瞟过舍友这张过于妩媚的脸,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有这么长的反射弧吗?”
“……也是。”
冯璐璐忽然想起来,“哦对!我好像听谁说过他后来交了女朋友来着?”
就说嘛。
楼上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伸长脖子的人,老师领导们很快赶到了对面天台上,开始展开沟通劝说。
封窈把胳膊从冯璐璐手中抽出来,“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学院的封窈说话!”
这时刘东旭似乎是在劝说下开口了。
一声干哑发颤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现场瞬时炸开了锅。
冯璐璐下意识地再次拽住封窈,张着嘴巴瞪住她。周围认识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灯,争相照了过来。
庆大虽大,学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学院的封窈”,指向精确。
马上便见主持答辩的徐教授快步奔来,手机贴着耳朵,“对对她在这儿……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来,赶紧劝他下来!”徐教授招手。
众生像摩西分红海一样让出了路,封窈从懵圈中回神,很为难:“可是,我基本上不认识这位同学,不知道怎么劝啊。”
万一劝不好,不会还赖她吧?
“不认识他为什么指名找你?”别说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显都不信,不少人自认懂了——准是感情纠纷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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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过来!”事态紧急,徐教授没空跟她掰扯,“人命关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总之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人命关天的大帽子压下来,封窈没得选,只能挪到晒得发烫的护栏前,清了清嗓子。
“同学——”
她才刚开口,对面刘东旭猛地坐直,身形摇晃,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封窈的心也直颤,“……小心。”
“窈窈!你终于肯见我了!”刘东旭的嘶喊如泣如诉,“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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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蒸腾,空气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镜,将男生深情款款的脸折射得扭曲变形。
封窈一阵恶寒。
这是精神病吧?
“同学,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凉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公开,我不敢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暴晒下的水泥板烫屁股,强光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刘东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台边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要成为当代罗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贵重,怎么可能为个有眼无珠拒绝他的女人跳楼?
只是有人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要他在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按对方的要求,他最好卡着封窈答辩的时候上来,顺便毁了她的毕业答辩。
只是以为这楼看着不高,刘东旭上来后才感觉到怕。抖着腿直打退堂鼓,念着那人许诺他回国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横下了心来。
些微耽搁而已,她的答辩肯定还没完成……
刘东旭想象不久的将来,比眼前多百倍千倍关注聚焦于他、膜拜他,兴奋如电流窜上脊背,他的声音颤抖变形,倒真像极了为情绝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红,要包包,我都给你买了。你说讨厌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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