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得到了消息的李牧三人默契十足地并未做出太大的调整,只有围困着咸阳的田单所部,稍稍向北面方向派出了更多的斥候。
可在这广袤的土地之上,田单多撒出的这点斥候根本无法被探知。
自然,一心忙着小心翼翼撤离的王龁更没有发觉,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赵军的掌控之中。
被蒙在鼓里的王龁甚至在庆幸自己的行动的快速与巧妙。
只是,王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带兵离开离石要塞的第二天,李牧便已经悄然带着十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离石要塞开进。
之所以要等上十二个时辰,才向离石要塞发起进攻,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尽可能避免让王龁知道后路被袭的消息,从而让王龁安安心心地上路。
尤其经过了十二个时辰的奔波,即便是让王龁知道了后路被袭,王龁也根本来不及回援了。
而为了有足够的兵力击破围困咸阳的赵军,王龁不得已将几乎全部的兵马带走上路,偌大的离石要塞之中,只留下了三千老弱病残和草人装点门面。
没有任何悬念,三千老弱驻守的离石要塞,甚至没能顶住赵军的一个冲锋。
在抵达离石要塞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李牧便已经攻破了要塞。
没有任何的停留,李牧当即也是带着赵军外加义渠军共计一十八万大军,快速地向王龁转进的方向追去。
既然已经将王龁所部的后路切断,接下来自然是要快速赶上去,将王龁消灭在行军途中。
当然,同时行动的,不仅是李牧的军队。一直盯着王龁动作的田单军,在王龁开拔的三个多时辰后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当即,田单也是开始了兵力的重新布置。
足足五万多大军开始从围困咸阳的序列中被撤了出来,只是,这五万大军却并没有在城北构筑防御工事。
没办法,咸阳太大了。
一旦王龁发现了赵军在城北严阵以待,极有可能识破赵军的计划,从而绕行城东、城西,先行进入咸阳。
若是让王龁军进入咸阳,再想要攻破咸阳,就更难了。
因此,田单的这五万大军并不准备消极防守,反而迎着王龁的行军路线便一头撞了上去。
是的,以五万大军主动进攻王龁所部十五万大军。
这当然不是在以卵击石,相反,只要这五万大军能够拖住王龁的大军一到两日,后续的李牧大军就能赶上前来,会同自己一起绞杀掉王龁所部。
这计划当然是有风险的。
最大的风险,莫过于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田单与李牧两只军队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沟通。
很明显,一旦李牧所部晚到,甚至是不到,这对于田单所部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
对此,田单表示,他对李牧有绝对的信心。
事实上也正如田单所想的那般,李牧在攻占了离石之后,立即便挥军南下,开始追击着秦军。
于是,在此时的关中平原之上,三支大军随即陷入了你追我赶的态势之中。
倒是函谷关和咸阳,这两个本该是焦点的地方,此时却是偃旗息鼓了起来。
咸阳自不必多说,随着田单的率军离开,赵军自然也是停下了进攻的脚步,而秦王因为兵力的短缺,却也不敢出城而战。
至于函谷关,却也没有了往日的尸山血海。
因为王龁返程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主将周骐的耳中,周骐很清楚,李牧和田单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至多两三日,关内的大战就将彻底地展开;
与其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去函谷关下送死,不如等一等关中大战的结果。
若是李牧和田单能成功绞杀王龁所部,那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是不能,随着王龁的撤离,李牧所部也会被解放出来,一样可以从侧背袭扰函谷,减轻自己的压力。
左右不过是两三日的事情,周骐当然是选择了等待。
有些诡异,又有些自然,整个关中战场随即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不过是大战爆发前的前兆而已。
终于,在王龁离开了离石要塞后的第三天,也是离石要塞被李牧所夺的第二天,王龁终于收到了离石要塞被破的消息。
只可惜,此时的历史编剧,甚至已经没有再给王龁选择的余地。
因为,田单已经带着大军朝着王龁攻了过来。
不过,秦军的斥候到底是精锐之属,即便在如此情况之下,依旧给王龁和他的十五万大军带来了一线的生机。
十里,这是王龁得知田单军的距离。
五万军,这是王龁得知的田单军的军力。
王龁很清楚,离石已失,他的身后,赵军一定在快马加鞭朝自己赶来,回头撞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不足十里的距离和前方五万军的军力,就是王龁唯一的机会。
冲过去,撕开五万大军的防线,击溃当面之敌,而后继续向咸阳方向转进,便是王龁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脱困的办法。
没有丝毫地由于,王龁当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变锋矢阵,迎战赵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击溃当面之敌。”
“是。”传令兵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随即干脆地领命道。
很快,整整一十五万开始调整阵型,一根巨大的箭矢随即缓缓地出现关中的大地之上。
也就在秦军调整着自己行军阵型之时间,前后两段的赵军可也没有闲着。
李牧所部自不用多说,依旧快马加鞭地向着战场跑去。
而田单所部显然也是意识到秦军已经就在不远处,当即田单也是开始了调整阵型。
当然,为了尽可能地拖延住秦军,田单也是摆出了鱼鳞阵应敌。
鱼鳞阵者,顾名思义,状若鱼鳞,层层叠叠,虽一层破而复有一层守御也,在正面的防守能力,甚至比之圆阵还要强大。最怕的就是有大军从背后袭击。
不过,面对从正面直冲二来的秦军,鱼鳞阵显然并没有这样的负担。
因此,可以说,这鱼鳞阵也是对付急躁而来的秦军最佳的阵型——前提是鱼鳞阵能够顶住秦军最强的一击。
很快,调整完毕的秦军开始向赵军发起了进攻,而此时的赵军却又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到十里的距离,在秦军的奔驰下,几乎转瞬即至。
午后时分,最后的大战终于打响。
很可惜,秦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重骑兵全都消耗在了颍川之战中。否则,此时的秦军以重骑兵为先导,应该能轻易撕开田单军的阵线,哪怕那些重骑兵只是机械地将人与马绑在一起。
如今,没有重骑兵的秦军,想要撕裂已经严阵以待的赵军阵线,显然并不容易,哪怕秦军的将士们已经是归心似箭。
轻骑兵,从来都不是冲阵的好手。
眼见着第一波进攻没能击破赵军的防线,王龁心中也是焦急不已,他很清楚,随着这边战斗的打响,后方的赵军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的。
一句话,他必须尽快完成突破。
略略观察了赵军的布阵之后,王龁很快发现了赵军布置的是鱼鳞阵。
当即,王龁也是下令手下足足八万轻骑兵分作左右两路,向赵军阵线侧后方进行迂回。
很明显,王龁几乎一眼就明白了赵军阵法的破绽,而他要做的,那便是从侧后方破掉眼前这难缠的鱼鳞阵。
这办法当然是有效的,也的确是破阵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在自己手中有着足够的骑兵的时候。
骑兵,那就意味着速度,而速度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只可惜,你有张良计,田单也有过墙梯。
眼见着秦军开始分兵向两侧迂回,田单一边将手中的一万骑兵放出,迟滞秦军的迂回,一边下令鱼鳞阵向前推进。
是的,用并不适合进攻的鱼鳞阵,向秦军发起进攻,以弱势的兵力向强势的兵力发起进攻。
这在旁人看起来怎么看都是有些愚蠢而怪异的。
可是若是结合赵军阵线变化去看,就很明白了。
因为秦军重两边而轻中路的兵力布置,赵军在发起进攻之后,中央与两侧收到的阻击是天然不对等的。
随着赵军的不断推进,自然而然地,中路会推进更快而两翼则要更慢。
于是,原本平整如同一条线的阵线慢慢在推进之中变得卷曲了起来。
卷着卷着,原本的鱼鳞阵便成了一个最适合防御圆阵。
更妙的是,因为赵军的主动出击,这个圆阵几乎大半都嵌入到了秦军的阵线之中,不仅让秦军两翼绕后的举动成为无用功,更是如同一块磁铁一般将秦军给牢牢地吸住了。
这也是田单为何没有在秦军发起进攻前就变阵成圆阵的原因。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数以千计的赵军在推进的过程中,丧命在了秦军的刀剑之下。
只是,能将王龁所部十五万大军彻底地留下,区区数千人的损失,简直不值一提。
原本还在为自己的骑兵即将绕后成功而欣喜的王龁,也终于在久久攻之不下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可惜,前线犬牙交错的阵线,已经容不得王龁后悔了,甚至就连自己的骑兵部队,也已经被赵军彻底地拖住了脚步。
一切似乎都朝着王龁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狠狠倾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