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只当是茶州知州不配合罢了。
可自从医馆出事后,知州已知晓‘兖南夫人’与辅国公耶律肃的关系,还给夏宁使绊子,可见这人有些问题。
只是夏宁离开京城许久,不知这知州与京中有什么关系,她虽有心想要打听清楚,又怕自己贸然行动反而给会旁人留下把柄。
耶律肃年前来时言及京城都那般无奈。
如今大半年过去,知州还在给她挖坑等着她跳下去,可想而知,京中时局仍不好。
在她发愁这事时,刚好安宜郡主就来了。
虽是夏宁主动给安宜郡主去的信函,但安宜郡主来的速度之快,倒是让夏宁觉得有些巧合。
只是她不曾多想。
安宜郡主在兖南乡呆了几日后,问及她如今可有什么棘手事情一同说出来。
夏宁才把这事给说了。
安宜郡主略想了想,问道:“你知道这位茶州知州的夫人是谁么?”
与茶州那边的联络多是靠着傅崇出面。
她有心减少在知州面前露面。
如今兖南乡已开始运转,傅崇也回了南境,她倒是也与知州联系,但都靠着往来信件,她一心扑在兖南乡之上,对这些事情倒是疏忽。
夏宁摇头,“不知。”
安宜郡主朝她勾了勾手指,神秘道:“茶州知州的夫人是宋太傅最小的一个堂妹,她夫婿能坐上知州之位,多少也借着宋太傅的光。”
“是太皇太后逝世前定下的两公一傅的宋太傅?”
安宜郡主挺直腰板,答道:“正是。”她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笑意深远,“如今京中两派势力对立,知州既是宋太傅那边的,为了表忠心,夏夫人可是辅国公心尖尖上的妻,必定给你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嘛——”
她顿了顿,敛起笑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知州的态度果然是与京中有关。
只是京中势力已如此紧张了么。
竟是连不爱管这些事情的安宜郡主都选择了站在耶律肃这边?
夏宁柔软了语调,哎呀了声,求道:“郡主有什么好对策别瞒我了,快快说来解我如今的困境,这事困扰了我许久了。”
安宜郡主清了清嗓子,“既然我已决定助兖南乡一力,也该去一趟茶州露个面,让那边晓得兖南乡下也挂了我的名儿,恰好我这儿也有个人想谋份差事,既知州苦于兖南乡县令一职,岂不正好?”
夏宁心中疑惑渐深。
她压着,问道:“不知郡主引荐的是何人?”
安宜郡主看了眼夏宁,见她神情如常,不禁想起那个男人来,愈发仔细的看着夏宁,回道:“是定国公夫人那边的一位远亲。”
衡志韶夫人的远亲?
夏宁叹了口气。
怪道她觉得巧合。
眉眼间有些无奈问道:“原来郡主不是收了我的信才来的,而是有人托上了郡主,这才来兖南乡顺道瞧瞧我的。”
说着说着,她语气有些哀怨,眼神浅浅的瞧了眼安宜郡主。
安宜郡主单手握拳,不自在的咳嗽了声,解释道:“如今京中乱糟糟的,今年春季因着这个缘由,我连一场局都没有攒成,唯恐被人扣一个结党营私,就想着出门散散心,也不知道是府中的哪个下人说漏了嘴,定国公找上了我,几日后你的信件也来了,我这才决定来一趟兖南乡。”
她说的真情实意,“我也是怕你在兖南乡正遇上了难处,辅国公顾不上你。”
夏宁笑了,“郡主能来,我自是感激的,只是……”她拖了尾音,扬起视线,眼神平静的看着安宜郡主,“定国公为文,辅国公为武,眼下他通过郡主私底下举荐一人来兖南乡当县令,我竟是不懂是何用意了。”
说完后,她才浅浅笑了笑。
只是这笑在安宜看来,丝毫没有深入眼底。
反而透出些冷意。
安宜郡主听出来些其他的意思,“他还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
夏宁不觉皱眉,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厌恶,但很快散去,“您说。”
她回想了下,复述起来:“兖南乡如今规模尚小,京中新旧政策交替,眼下还无人注意到兖南乡,今后兖南乡立起来后,难免有人想要分一杯羹,与其谨慎选一个两边都不靠的人就任县令一职,不如就从他那边出一人顶上,即便今后兖南夫人的身份暴露,只要我在一日,也能压下对辅国公独大握权的非议,更能让世人看清楚,定、辅国公之心皆是一致,只为辅佐新帝坐稳帝位,扶持南延兴盛昌隆。”
长长一段话,倒是真出自衡志韶之口。
他素来擅长这些。
将自己的付出说的如何无私,如何真心。
可若他当真真心,大可直接找上耶律肃,又何必找上安宜郡主?
不过是他既想要夏宁记得他的好,又不想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过早表露自己的态度,有碍他的仕途,又或是丢失人心罢了。
夏宁敛目,掩盖住自己眼中的讽刺。
冷笑一声,低声道:“什么都被他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语气分外生冷。
安宜郡主听后,忍不住笑了声。
夏宁看她,有些不解,“郡主笑什么?”
安宜郡主摇头,浅笑着道:“看来夏夫人没有把我当外人,你这喜欢与不喜欢当真在脸上放的明明白白,罢了,我也不问你与定国公有何孽缘,既我同你交好,我必是偏着你的。定国公引荐的这人,你若接受,我去见知州时就提上一句,若你不愿那人来,我就用这郡主的身份去唬一唬人,让知州收敛着些,也能管用上些时日,等到辅国公年关时来再说。”
夏宁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面颊。
她的反应如此明显?
“让郡主见笑了,”她调整了语气,问道:“不知郡主见过那人没?”
安宜郡主颔首,端起茶盏喝了口,“自是见过的才能来同你说这些,那人姓闫,单名一字桦,是个耿直的性子,也是因这性子,在文官之中显得不太圆滑,仕途自然不顺,本人亦有几分文人的心高气傲。”
文人的心高气傲啊。
夏宁沉吟了声,“听着是个不错的,但我就怕他走马赴任后,自觉威信不足心有芥蒂,再引起兖南乡的内讧,于我们得不偿失。”
当地县令,乃一地之长。
自是百姓心中的父母官,敬仰之人。
夏宁倒是真心野心说出这句话来。
偏她说的语气如常,不像是随意夸下的海口。
安宜郡主不禁高看她几眼,她也的确有这夸耀的资本,兖南乡重建之快,她身边能聚齐这么些人为她所用,除了耶律肃的协助外,更是她本人的魅力。
自己不也是因着夏宁,才愿意卷入其中么。
安宜郡主放下茶盏,嘴角含着浅笑,语气也轻松不少,“也是,你这儿可是藏龙卧虎,不若这样,我先去说了,暂时先把县令之位定下来,人不行,我亲自去找定国公,让他撤了,你看如何?”
兖南乡也的的确确需要一位县令。
‘兖南夫人’虽有威信,但始终没有朝廷做背景,许多事情她出面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有了安宜郡主做保证后,夏宁才应下。
郡主也是个不愿拖沓的性子,当天定下就出发去了茶州。
几日回来后,也把消息带回来。
知州一听是衡志韶的人,立刻应了下来,当场就往朝廷写了折子递上去,不出意外,闫桦得了消息年前就要走马赴任。
安宜郡主说这消息时,春花正拿着账本同夏宁算兖南乡这一个月的支出,手下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一笔一笔账,报的条理清晰。
惹得安宜郡主看了好几眼。
春花扑在账册上,不曾分心。
倒是听着的夏宁诧异了句,昂头看人:“怎么来得这么急?”
安宜郡主收回视线,“许是将你这兖南乡当成是避世的桃花源了,早些离开乌烟瘴气的京城,便是我啊,”她无奈叹息,四下只有她们三人,春花又是夏宁的贴身丫鬟,她也不遮掩着,直接道:“也不愿回去,今年的宫宴不好吃啊。”
宫宴……
听见这词,夏宁恍惚了瞬。
一年竟是又要过去了。
不知今年,他能来否,何时能来?
她的视线越过人,远远的看向窗外,明艳的面庞上难得容人窥见一丝小儿女的情长。
安宜郡主想要打趣她一两句,外头传来吵闹的声音。
夏宁的院子在正街后的巷子深处,是最僻静的一角了。
春花也听见了,起身道:“奴婢去看看。”
夏宁将她压了回去,“我瞧瞧去,”说着笑了笑,眼神揶揄着,“早些算完,还能搭上商队的车,去一趟南境。”
话音落,春花的脸蛋瞬间涨红。
方才算账时还爽快利落,这会儿扭捏起来。
“娘子!”
夏宁摸了摸她的脑袋,乐呵呵道:“别娘子了,我可听说那家商队用了午时后就要出发了。”
“娘子……”
羞的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
看的安宜郡主一脸好奇,也跟着夏宁往外走去,拱了拱她的肩膀,用手虚掩着唇问道:“春花相中的人是谁?说来听听。”
夏宁瞥了眼红着脸埋头拨算盘的人,凑近安宜郡主的耳畔,简语两字:“傅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