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眉眼弯弯,笑的明艳动人,“自然来了茶州,我便没想过省银——”
雄先生立刻道:“夏夫人,如今咱们账上的银子可没有那么经花啊!”
一旁的春花连连颔首。
他们从京城出发前是兑了不少银子,但在江南苏州城亦是花钱如流水,后面还购入了一个园子,这就用掉了不少。
虽然夏宁名下的铺子、庄子不少,但可挡不住她这么个花法——
重建兖南乡本就是个花钱的事情,夏夫人一心要做,他们也应当仔细管着账目,总不能让主子手中无银。
可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这重建兖南乡的事情还没定下来,怎么又多了一项修路的支出!
雄先生只觉得手中攥着的算盘珠子咯手又烫手。
罕见的眉间紧蹙,一副‘夫人您悠着些’的脸色。
夏宁向着雄先生安抚道:“如今怎么盘算银子定是远远不足的,但事情定了下来总是要做的,手上有多少就先按多少花,总不能向着之后要花多少银子就愁的不动手了是罢?”她眉目柔和,语气豁达,对雄先生并无什么苛责之意,见他不再劝自己省钱后,才扫了眼在座的几人,“既然没人说话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先动起手来罢!”
她做事向来果断,定下注意后,已开始挑人分发事项,率先看向傅崇:“先要劳烦傅将军一事,不论是清理兖南乡,还是修路,都需要不少苦力。咱们初来乍到茶州,也不必将功夫花在招揽苦力这事上,请傅将军出面言明咱们的来意,茶州知州多少会卖您几分薄面,替咱们寻些杂役或苦力,有官府备案,也不怕会有那些个心术不正之徒,这事只得辛苦傅将军出面。”
傅崇拱手应下:“是。”
接着她沉吟一声又道:“至于工钱一事——我不大懂市面上杂役一日给多少文钱,这事让春花定罢,从她手上走。但若要支出大钱,必须要经过雄先生的同意。”
她一一吩咐。
自她手上有了些银子后,也不曾正经管过事。
从前院子的事情都推给嬷嬷去管,接着又扶持了荷心起来,后来离了京城到了苏州城里,园子里的事情她又交给春花去管。
旁人瞅着只会觉得她知人善用。
可此时听她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思绪颇为清晰。
但她终究没管过什么大事,有些地方听着多少有些不对。
雄先生与傅崇等人亦不曾理过这些事情,虽然前些日子临时抱佛脚看了不少相关书籍,听夏宁吩咐的口吻也似模似样,自然也不会质疑,一件件应下。
甚至还在心中感慨——
这位夫人当真胆大也心细。
顾兆年却听不下去了。
忍了又忍,内心的天平逐渐倾斜。
这事本来就是他起的头,自然要做的详尽周全,敷衍讲究从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顾兆年清了清嗓子,夏宁也就听了下来,耐心听他说道:“如夏夫人之言先找人是正确的,只是这些招募来的人力如何安排,是先清理兖南乡还是修路,这些先不急着落实,等我将今后所有的施工计——安排详细列出来,到时就按着安排走。除了人手,还有木料植被等物,这些东西最好也要定从哪几家铺子进……”
他滔滔不绝,说的分外详细。
有许多说法更是夏宁从未听过的,但听着又极有道理,听到后面,夏宁更是提笔一件件记下。
待他说完后,雄先生主动请缨:“请夫人拨给老夫一个侍卫,采买木材、植被等事老夫愿去找铺子详谈!”
雄先生虽已然有了些年纪。
在听了顾兆年与夏宁的这几番话后,已知事情铁板钉钉,主子决定要做,他也没有后撤的道理,那就拿出看家本事来!
岂能给主子拖后腿的理儿!
雄先生掌管账房总账,植被木材等更是支出大项。
他愿意领下这项差事,夏宁自然陡然觉得轻松不少。
感激的向雄先生颔首后,她又想起一事来,“兖南乡与茶州来往不便,负责清理建造兖南乡的人定会住在那儿,居住的条件艰苦些,另外还有一日三餐需要提供——”夏宁眼神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春花脸上,笑着道:“我拨一个侍卫给你,姑娘家到底心细些,你在茶州寻个肯吃苦能干,唔……性子最好彪悍些的妇人,愿意去兖南乡那边当个厨娘,不必会做那些精致佳肴,管饱能吃的大锅饭就成,若能寻个识的几个字的最好,月钱开的高些也使得。”
说完这些后,夏宁忽然站起身来。
双手端茶,看着座下众人,诚恳道:“今后兖南乡之事也好、修路一事也罢都要仰仗诸位协力相助,今日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待到兖南乡落成那一日,咱们再喝他个痛快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她仰头一饮而尽。
一盏茶,喝的飒爽利落。
如此真诚以待的主子,怎让人不心生追随之意?
几人也纷纷站起身,拱手回应她的:“定不辜负夫人之托!”
甚至连身在其中的春花,也褪去了最初的胆怯与不安,面庞上的神采奕奕。
她原只是兖南乡中极其普通的一个女子,备受爹娘宠爱,即便成婚后,因着性子的缘故,爹娘也不曾因她嫁出去了有所疏远,反而愈发关心他们小夫妇。
夫君也是个疼爱她的。
之后……
她虽经历了生不如死的难事,更做了一回蠢事险些酿下大错。
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算了,可在照顾圆哥儿的日子里,在夏先生身边的日子里,她才逐渐明白自己并非无能无用之人——
而现在,她还能为兖南乡重建出力。
原本阴霾笼罩的未来,在不知不觉已经被拨开。
再次抬眸看去,她的未来早已一片明朗。
-
之后的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有一位从江南来的夫人要重建兖南乡、修路的传闻仅用了几日,就传遍了茶州城的大街小巷。
茶州本不富裕。
自如其名,每年靠着春季一茬的茶季赚钱。
但茶州之大,又有多少人能有一亩茶田?
做旁的营生的人也有,安稳种田管一家老小饿不死的则占了大多数。
除了茶商些许茶农,大多人都过得也都紧紧巴巴。
如今忽然有一位贵人为了重建兖南乡,又要修路的,这些自然要大量人手,且这位贵人还是颇有些许来头的,竟然知州发了告示出来——
家中贫困者可出两名壮丁报名,若去兖南乡者,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这告示一出来,报名的人险些挤破了衙门。
谁都想挣些银子贴补家里。
也托这个福,再加上有顾兆年的安排,每日的进度有条不紊进行着。
修路是当务之急,进度更是喜人。
原本修路要用的是用土砸实的夯土,期间还要混入熟土与米浆,可以防虫防草生长令夯土松散,但这一块土质本就不行,再加上他们修通往兖南乡的路只为前几年方便商队同行,等到道路两旁的植被树木长起来,挡住风沙,商队自然而然愿意直接去兖南乡。
商队走的多了,路也自然而然出来了。
夏宁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只让大家统一称呼她为夏夫人,却并不阻拦他们对自己身份的猜测。看书喇
有些猜测的实在离谱,有人故意到她面前说道,她也只是莞尔一笑,并不理会,倒是让她多了个平易近人的好名声。
有称赞她的,自然也有诋毁她的。
“夏夫人”一介女流,整日抛头露面,再加上容貌实在出挑,更是招来些不怀好意的揣测。
有些难听的话传到顾兆年耳中,连他也听不下去,撂下纸笔和人打了一架——
自然输了。
输的鼻青脸肿。
夏宁听到后当即赶去,当着人的面慢条斯理动作极其优雅的用襻膊将袖子束起,不借用任何棍棒,把人也打了个鼻青脸肿。
他们雇佣的壮丁不再少数。
方才闹事时已有不少壮丁围观看热闹,夏宁现身后围观的人更多了。
收拾完人后,夏宁视线冷冷扫过在场围观的所有人,红唇轻启,面色肃冷:“今日在场所有围观者扣除半日工钱——”
当场就有人不服叫嚣起来。
夏宁身边的侍卫眼看就要出手收拾,被她拦住。
在众人以为她不愿意借助蛮力镇压这些人时,夏宁的举动却让他们齐齐震惊!
她随手抽出侍卫手中长剑,身影快如雷闪已至那人面前,锋利的剑尖几乎贴在他的额头!
长剑寒气逼人。
眼前夏夫人的眼神与气势却更惊人。
这是真杀过人的眼神!
“满嘴喷粪的东西,还想要命的话立刻给我滚出去!”
此人当场就被吓得尿湿了裤裆。
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样子极其狼狈,在场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却无一人敢笑出声来。
夏宁再次启唇:“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野蛮与霸气。
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中,她才勾了勾唇角,语气仍旧犀利:“今后谁再敢污蔑东家、同我的人出手,有一个我亲自收拾一人!”
撂下狠话话,夏宁转身离开。
这一场闹事,但是让夏宁的名声传播的更远了。
从前只是好奇她身份,这一日后,倒是多了几分敬畏。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她的脾性与身手,恰好说明她身份了得,倒是让传言不敢再随便揣测她的出身。
除此之外,还生出另一种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