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朝廷的问题,那还能是谁的问题?
自然有敏锐的人发现了,此次带兵出征的竟然不是骠骑将军?
那就是此次出征将领不成啊!
既然不成,就该及时止损!
于是,京城里自发组织了一批文人谋士,有权利的上折子,没权利的就些请愿书,雪花一般涌进宫中,皆是恳请更换慰安使节,请派骠骑将军出征,早日安定兖南乡。
兖南乡挨着南境,南境之外就是西疆。
这事毕竟是内讧内乱,若是让西疆知道,难保他们不会乘人之危啊!
因一个小小兖南乡失了南延的太平盛世,不划算啊!
明明只要更换一个将军就能稳定这天下了!
雪花般的折子都快堆满了渊帝的半个书案,但他仍不松手。
而将军府也仍是闭门谢客。
又过了一次早朝,兖南乡的八百里加急折子又递了过来。
折子上又是一个战败噩耗。
南延大军抵达兖南乡次日,因兖南乡无谈和之意,由慰安使节公孙仲亲自率兵围剿兖南乡,但对方手段阴毒,竟在必经之路上洒满毒药,将南延骑兵的所有马匹统统毒死!
他们正一片慌乱时,南燕乡又派出轻功高强的谋逆之徒漫天遍地的撒药粉,只要吸入鼻中,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腹泻不止……
兵士们如何还能继续打?
在他们撤退后,兖南乡又将所有毒死的马匹通通拖回去。
接着,借着北风就闻到他们大开马肉宴!
这封加急折子,听得朝臣目瞪口呆。
这仗……
竟然还能打成这样?
这兖南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镇子啊?
渊帝却彻底没了心思。
南延大军的坐骑被毒死,还沦为了兖南乡人的口粮,使出撒药粉这种下作手段瓦解军心!
桩桩件件,看的他额角青筋猛跳。
“岂有此理!朕的五千精兵强将,竟是连一个弹丸之地的兖南乡都拿不下吗?!兵部何在??召集所有在京将领,到御书房议事!”
吼完后,渊帝愤愤一挥衣袖,直接离朝。
连离开的背影都散发着愤怒。
又隔了一日,八百里加急战报递来。
公孙仲在折子上写,他们打算全力出击猛攻降服兖南乡,结果兖南乡门口无人驻守,他们进入后从天忽降一个妖女,用靡靡之音迷惑众将士,摄人心魄夺人理智,等到他们回神时四周屋舍之上皆是兖南乡的弓箭手。
他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请陛下增援!诛杀妖女极其党羽,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先是全民皆兵,再是毒药泻药,最后又是妖女……
这兖南乡到底是个地方?!
竟然会变成这样?
渊帝极力压制着咆哮的愤怒,但在视线扫到折子最后写上的存活将士人数后,口中快速涌起一股腥甜,他痛苦的蹙着眉,撑着胳膊就想要从龙椅上下去,但胸痛忽然一阵剧痛,咳嗽之下,一口鲜血喷出!
立了满朝的文武百官皆被吓到了。
最后不知谁先唤了一声:“陛下!”
接着,渊帝直挺挺的从龙椅上一头栽了下去。
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朝廷,彻底乱了。
这消息传到坊间,说那兖南乡出了一个妖女祸世,鼓动兖南乡叛乱,迷乱男人心智,驱使女人为奴为仆,更是将无辜稚儿当成傀儡。
更有说,那妖女美艳绝伦,歌声魅惑,唱着一首桃花奴宛若天庭仙女降世。
迷得人昏昏迷迷后,立刻射出弓箭夺人性命!
谣言愈发夸张,早已偏离了原本的真相。
可无人去追溯真伪。
只知道兖南乡出了个妖女!他们的皇帝因此病倒,如若再不除了这妖女,只怕会对南延国运有害。
这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入了闭门谢客的将军府中。
耶律肃正在演武场上练剑。
他身体中的毒素彻底清除,实力已恢复了大半,只是经此一事,他愈发冷冽,脾气阴晴不定。
再加上没有何青在旁揣测他的心思。
陆元亦和赵刚常会踢到铁板,吃板子更是常事。
进了演武场后,将军府众人轮番被拉去对练,无一不是视死如归的进去,浑身是伤的出来。
这一日,陆元亦听到了消息,连忙滚回将军府,将这传闻一股脑说了出来。
耶律肃剑锋一闪,手下失了轻重,直接一挑对面的脑袋,幸好及时收手,没将人的脑袋砍下来,只是割了他一半的头发,吓得那府兵两腿一抖跪坐在了地上。筚趣阁
腿间渗出温热的液体。
耶律肃收回长剑,冷冷扫了眼府兵,薄唇轻掀,“滚。”
府兵屁滚尿流的逃出去演武场后,耶律肃才问了一句,“那妖女唱的是什么?”
陆元亦弯腰回道:“回将军,是桃花奴。”
他将声音压得小心翼翼,唯恐惹了将军逆鳞。
耶律肃挑眉,冷峻的面庞上探不出喜怒:“为何如何肯定。”
“是、是……公孙仲写的……他……留恋烟花之地曾是个纨绔子弟……想想来应该不会听错……”
桃花奴……吗。
耶律肃眼底暗色涌动,忽然收剑入鞘,“备马,我要入宫探疾!”
陆元亦:啊?
他抬起头,望着已离开演武场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将军要入宫探疾,探谁的疾?
那不就是陛下的?
将军这么打算主动请缨要去兖南乡了吗?
陆元亦心血澎湃,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提剑上阵,打个兖南乡那群人屁滚尿流,救出傅崇将军来!
-
接连三日防住了南延军,士气大增。
但这只是表象。
长时间紧绷的身体状态,以弱胜强带来的压力,受伤的将士一日日多起来,战力不足的问题愈发严峻。
兖南乡本就是商队中转的镇子,途径的商队中,药商不少,经年累月,兖南乡里的老百姓也稍懂得些药理,能自己治个头疼脑热,本土也就一家医馆,有个开堂问诊的大夫。
只是在兖南乡叛乱之前,早早就离乡逃命去了。
像是刀伤、剑伤,他们也只得另寻大夫。
这一求又求到了景拓头上。
他便带着夏宁治病救人,从一开始夏宁只会上药包扎,到现在挖肉拔剑,还临学了几个针灸止血的穴位。
短短几日,学的东西竟是比前一个月的还要多久。
有时记混淆了,景拓毫不留情的斥责她一顿,结束后还有一顿手板逃不掉。
日子忙碌,却格外充实。
接连三日灰头土脸的逃回营地去,南延军已是元气大伤。
夏宁也得以喘息几日。
她本就不丰腴,这段时间更是累的又削瘦几分,只是眼神愈发坚毅,举手投足间雷厉风行,英气勃发。
初来兖南乡时,她眉眼间尚存几丝媚态。
此时早已探寻不到。
即便她美貌惊人,众人也不敢垂涎,甚至在看见她提剑杀人时的麻利身手后,但凡见她眼神一变,就忍不住心里打鼓。
甚至连包扎换药时,痛的想要嚎叫几声的病患,也忍不住将喊叫声吞下肚去。
这一日,夏宁正跟着景拓换药,顺道被他拷问脉象。
忽然七八个面色蜡黄的女子走到夏宁跟前跪下,言辞恳切:“请夏女侠收我们为徒,授我们上阵杀敌的功夫!”
一叠女子坚定的声音齐声响起,引来所有人的侧目。
她们却丝毫不受这些目光的影响,深深磕下头去。
夏宁停下手中的动作,清冷的眼神中印着她们坚定的目光:“你们为何要学武?”
在夏宁看来,这些女子都梳着妇人发髻。
她们有家有室,有男人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其中一两人夏宁还有印象,突袭当晚,她曾给她们塞过剑,但当时只是情况紧急,如果不自救,她们只能等死。
而如今,兖南乡虽然战力不足,但还没糟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为首的一名妇人面盘正圆,浓眉粗眼,话音亦是中气十足,她开口答道:“我们本以为上战场保家卫国那是汉子们干得活,但自从看见姑娘不畏那些杀人如麻的狗贼,还能将他们打的哭爹喊娘,看得大快人心!我们才知道,女子可以上阵厮杀!也可以如此强大!我们也希望像女侠一样!做一个能打的那群狗贼屁滚尿流的妇人!”
“求女侠收我们为徒!”
“我们不怕吃苦流血!”
“我们也想为兖南乡出一份力!”
七八张脸,皆是面黄肌瘦,但脸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夏宁一时喉间哽住。
竟不知如何回答她们。
旁边的病患们听了后,有些人红了眼睛,有些人鼓着气,对夏宁喊道:“夏姑娘,哦不对,是夏女侠,求你就教教她们吧!”
一人开口,就有人跟着应和。
“我们兖南乡的女人不是京城、南方那些娇滴滴的妇人,做生意持家种田都是不输男人的一把好手!若我们兖南乡的女人还能上阵杀那些混账东西,让他们知道我们兖南乡连女人都不是好欺负的!”
“夏女侠,求你答应她们吧!”
“我们生是兖南乡的人,死也必得是为了兖南乡死!求夏女侠成全我们!”
妇人们的声音,比刚才更坚定几分。
夏宁的心再冷再硬,也被兖南乡的妇人们感动了。
原来,世俗偏见,在兖南乡不是枷锁。
她面上的疑色淡去,淡声道:“我身手不佳,能教你们的实在不多,你们若真的想学,今日夜里再来县衙前的空地寻我。”
妇人们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多谢女侠!”
“不对!应当是多谢女先生!”
“对对对!多谢女先生!”
这些妇人看着年龄都比夏宁大上几岁,但此时开心的却像是个孩子。
若不是夏宁态度清冷让人不敢随意靠近,她们肯定要拥蹙上来。
看着这些妇人身上散发的朝气活力,夏宁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轻咳了声,沉声道:“都散了吧,这儿都是病患,不宜聚集这么多人。”
妇人们哪敢不听女先生的话,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