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落地站稳。
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一个黑衣人。
而一直被黑衣人缠着的车夫亦一改路数,两招三式轻松就将黑衣人擒拿。
并单手捏住黑衣人的牙关,迫使他张口。
伸手扯下覆面的黑布,手指探入口腔里,摸了两把后,只见黑衣人痛的嗷嚎一声,车夫的手从他口中退出,将手里的两颗牙齿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阴笑了声:“看你们还敢不敢吞药自尽了。”
说着,扬声冲一角叫了声:“青大哥!妥了!”
躲在暗处的何青顿感一阵晕眩:完了……这臭小子……
何青从暗处现身,那车夫一把薅下自己的伪装,对着何青龇牙咧嘴的笑:“青大哥,这人怎么处理?绑了去府里交给将军,还是绑回我们暗卫营中?”
露出一明眸皓齿的小青年来。
眼神明亮,没一点暗卫的眼神沉稳。
何青的脸如黑锅,眼神杀去:“把他嘴巴塞住,捆住四肢送去将军府交给陆元亦。”
小青年接到何青的眼神杀,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三两下将黑衣人嘴巴堵住捆了起来。
夏宁眼神恍惚的看着这一切。
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出现要取她性命的黑衣人,在险些要了她性命时出现的暗卫……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自她离开将军府后,就被当成了诱饵。
心口剧烈的疼痛告诉她……
难怪……
难怪……今日出门后异样重重。
原来是他们再有计划。
甚至连耶律肃昨日的怒气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啊!
她还以为自己能回小院,能回从前的日子。
却都是妄想?
从来、从来都只有她算计、步步为营,如今被耶律肃利用——
她甚至毫无怀疑!
还信他——
还将香囊一事告知雪音——
而他却将自己视作诱饵!
夏宁的心口剧痛,似有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心脏,用力捏着,几乎要捏爆脆弱的心脏。
脸色黑青。
更为吓人。
何青快步走到夏宁身边蹲下,语气紧张的问道:“夏姑娘,此事说来话长——”
夏宁只觉喉间腥甜。
惊怒交加之下,吐出一口黑血。
旋即晕了过去。
“姑娘!!!”
何青见她吐血,神色骤变,顾不上男女之防,将夏宁抱起跳上马车:“回将军府!再去一暗卫提前赶去府中叫谢大夫!说夏姑娘被踹心窝,吐了口血晕过去了!快!”
马车疾驰,扬起一路尘土。
何青归心似箭,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夏氏的状态愈发不好。
显然是被踹伤了心脉。
若有万一——
便是他监察失职!
其后果,他不敢想。
载着夏宁的马车与拖着俩黑衣人的暗卫几乎是前后脚进入将军府。
下车后,马车的车轱辘都快要散架了。
雪音早已得了消息候在正室,屋子里烧起了炭火炉子,被褥也用手炉烘的暖和了。
可等她看见夏宁时,仍是被吓到了。
何青将人放平在床上后,谢安立即上手诊脉。
几乎是一摸到脉搏就撤了手,从药箱里取出一颗护心丹塞进她口中。
“水来!”
雪音不但耽搁,立刻递上。
谢安一手抬起夏宁的下颚,捏开牙关,将水灌入,另一手捏住脖颈两侧,一捏一滑。
丹药就顺着水一并被咽下。
随即,又取出银针,刚要扯开夏宁的衣襟下针,就被何青与雪音叫住。
“谢先生不可!”
“先生让雪音来!”
谢安止住动作,吹胡子瞪眼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要管这些狗屁倒灶的虚礼!”
口上是这么骂着,但仍然给雪音腾出了些地方。
“快把盖着的遮上!”
“耽搁一会儿这夏氏的命就难救一分!”
“到时候真去阎王殿了,可别怪我这医术不精,是你——”
雪音后退一步,声音冷漠的打断谢安的骂骂咧咧:“先生好了,快施针救人吧。”
谢安噎了须臾。
他这还没骂完呢!
算了!
救命要紧!
谢安在她心窝周围几大心脉上扎针,接着又在百会、太阳等几大穴门下针,四肢躯干皆无遗漏。
这一套下来,数百根银针全部扎完。
密密麻麻,远看都有些骇人。
雪音担忧的紧皱眉心。
扎完针的谢安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又让雪音端一盏茶水来。
雪音即刻去倒。
奉上后,谢安却不灌给夏宁饮下,而是自己端着喝了起来。
“谢先——”
“这大冬天的,喝冷茶对身体不好。”谢安打断雪音的话,看了眼一脸的两人,这才安慰他们一二:“夏姑娘被踢伤了心脉,若在晚些送回来,怕是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但好在她身子骨还算不错,我用银针堵她全身筋脉,用护心丹护她心脉,一盏茶后再从心至躯干、四肢,逐一取针,接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熬得过今晚,就无碍。”
“若熬不过了……”
谢安欲言又止,身为医者,总是不愿提及这一字。
何青担忧道:“谢先生医术了得,善通毒医之道,就没有其他法子能用上了吗?”
谢安见他敢怀疑自己医术,杂乱无章的粗眉一竖,怒道:“心脉心脉!那是命脉!命脉一断,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救!”
何青被训了句后,连忙拱手赔礼:“是我失言,先生勿怪!”
雪音也跟着道:“先生勿怪!”
眼睛却一直盯着谢安手里的茶盏。
见他迟迟不喝下一口,急的恨不得替他喝上一口!
在雪音无声的催促下,谢安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雪音:???如此随意的么?
谢安面上老神在在的拔下银针。
实则紧绷了头皮。
眼神一手时刻搭在夏宁的腕上。
拔下一阵,就号一号脉,一旦脉搏异样,他好及时抢命。
—
将军府一角的地下牢房里。
被绑在中间的正是早上偷出去报信被捉回来的小厮。
此时,他浑身上下尽是鞭痕,鲜血淋淋,湿濡衣裳。
嘴唇被咬破出血,神情麻木。
已然丢了魂魄。
喘息微弱。
随时咽气也不足为奇。
耶律肃下朝回府,进了地下牢房后,行刑的陆元亦端起一盆盐水,朝着小厮用力泼去。
即便他已如半死不活之态。
一盆盐水泼来,伤口剧痛。
痛得他剧烈抖动,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嚎叫声。·
但很快体力不支。
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耶律肃踱步,走到刑架前,眼神冰冷,如视一死物般,冷漠的问道,“疼么。”
小厮听见他的声音后,身体剧烈颤栗。
即是畏惧又想要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将军……饶命……再、再也不干了……”
耶律肃闻言,略一挑眉:“哦?你做了何事。”
这句话还算平静。
他手里握着皮鞭,随后,用皮鞭将他的脑袋抬起,压低的嗓音如地狱里传来的恶魔呢喃,支配着内心的恐惧:“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否则,只得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厮的眼神混乱不堪,意识已濒临崩溃。
眼泪刷的涌下。
下体失禁。
混杂着血腥味,难闻。
“是……是……家中老娘病重……奴才缺银子……就……就有一女子……说……只要我将……将……夏姑娘的……行踪告知……给我银子……”
“那女子是什么时候找上的你?什么口音?”
“口、口音……不像南……延官话……一个月前……才找我……”
“你得了消息,去何处寻她?”
“桥头铺子里卖米的村姑……能传话……”
问完所有话后,耶律肃转身走远几步。
眉间皱起,此时才彻底露出厌恶之色。
牢房里的气味实在难闻。
耶律肃只偏了头,吩咐站在一旁候命的暗卫:“此人无用了。”
那小厮声嘶力竭的求救:“将军——饶了奴才一命——我……我还有一……老娘……”
暗卫一个眼神传递,便有其他暗卫上前了结。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散开。
暗卫已经开始收拾残局。
耶律肃忽又开口,低声又说一句:“派人去探查他所言真假,若是真的,封五十两银子给他老娘,就当是他为将军府的效命钱。”
暗卫眼神微动,声音微沉,“属下遵命。”
终究是将军心善。
背叛了将军府之人,还能得一体面的死因。
当真是便宜他了。
前脚才清理完残局,后脚又有一暗卫来报,伏击夏姑娘的黑衣人抓到了!一共三人,生擒两人,一人被杀。
耶律肃垂眼看向报讯的暗卫。
暗卫详细禀道:“当时情况紧急,夏姑娘危在旦夕,何大人才命属下下了杀手。”
危在旦夕……
耶律肃的眼神陡然有了变化,“夏氏如何?”
这事,暗卫更是不敢不保,战战兢兢的答道:“夏姑娘被踹了心窝,吐血后昏迷不醒,马车随后才会进府!”
“去传——”
暗卫立刻垂首听命。
“谢安至正室候命。”
“属下遵命!”
虽已有了何青的命令,已有暗卫去传谢安,但到底何青与将军的分量不同。
先一步回来复命的暗卫离开后,带着两个黑衣人回来的暗卫才赶至地下牢房,将两个绑起来的黑衣人扔在地上,粗喘着气复命。
耶律肃命暗卫换陆元亦上手逼供。
下了死令。
‘若有一人自尽,他以死谢罪’
‘问不出他们受谁雇佣,他亦以死谢罪’
下了这两条死令后,耶律肃离开底下牢房,往前院去。
陆元亦打算一雪前耻,且又接了将军的两条死令,如刀悬梁,拿出了从老爹哪里继承来的看家本事,手段比方才只会抽打的暗卫更毒辣、狠绝。
即便这两人是死士,但被拔了藏毒的牙齿,此时也只能被耶律肃命暗卫毒打、铁烤、灌水、拔甲……
他不急着拷问。
只拿这些细碎、却又让人生不如死的私刑折磨他们。
一步步摧毁他们的理智。
嘴巴再紧有何用。
还能熬得过这些折磨人的刑具么。
—
耶律肃来到前院正室后,谢安才拔了一半的银针。
他神情严肃,耶律肃便站在一旁。
眼神落在昏迷的夏宁身上。
在看见她异于平常的面色后,眼神逐渐蒙上层层寒意,覆没眼神之中漆黑之色。
甚至连全神贯注拔针的谢安也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汩汩寒气。
愈发谨慎。
屋子里无比安静。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谢安终于将全部银针拔出,来不及缓一口气,立马去号她的脉搏。
见脉象虽弱,但还在跳动。
只要熬过今晚,从阎罗王手里抢回一条命,身体的任何亏损今后都能慢慢养好。
反正将军有的是银子。
也有的是珍稀药材。
他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直起身时,腰间的老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吓得雪音伸手就要扶他。
谢安朝她摆了摆手,“你去照顾夏姑娘,今晚必须寸步不离,汤药我会亲自熬好送过来,一旦有任何异样,立刻来叫我,知道了吗?”
雪音连忙福身应下,去照顾夏宁。
她身子还袒露着,为着避嫌,雪音将床幔放下,隔绝了外头的几人,小心着为夏宁穿衣。
床幔外。
谢安看向何青,还不等谢安开口,何青便已说道:“我这就命人将炉子搬至前院,正室旁两个屋子恰好还空着,谢先生可以去那熬药。还要劳先生把药方给我,我一并去将药材取来。”
“等着,我这就写。”
谢安翻出药箱,从里面取出笔墨纸来,随意蘸了两下便开始拟方子。
写完旋即递给何青,命他下去抓药。
何青匆匆离开。
耶律肃目光犀利的看向谢安,“夏氏情况如何?”
嗓音因过分凌厉,甚至听不出其中的关切、担忧之意。
更像是逼问、审讯。
谢安拱手,字字句句认真答道:“夏姑娘的心窝被踹伤及心脉,心脉乃是命脉,加之当时惊怒交加吐血晕厥,岌岌可危。我已令其服下护心丹、施针,再加上护养心脉的汤药,若能撑得过今晚,姑娘就能度过此劫。”
当时,暗卫传报‘危在旦夕’时,他只当是暗卫加重了夏氏的病情。
眼下,‘岌岌可危’这词从谢安口中道出时,耶律肃竟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连中毒的那晚,谢安都不曾用过这词。
但这些情绪,只占据了一瞬。
便被耶律肃压下。
“不计任何代价,定救下夏氏。”他以命令的口吻,威慑的眼神直接向谢安施压,“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