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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因为在她仰望楚旸,仰望这位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自己的父皇的这十几年里,她看到他既能够平定南陈,又能够挥军草原,而在那雄姿英发,如同仙人一般的英武之外,他也是一个慈祥的,温柔的的父亲,他给了自己无尽的宠爱,也阻挡了世间所有的风雨。

楚旸,她的父皇,是完美的!

这样一个完美的父亲,一个完美的皇帝,怎么会跟「滔天大错」扯上关系?

于是,这句话甚至都没说完,新月公主立刻下意识的摇头道:「不,母后你说的肯定不是父皇,对不对!?」

「……」

江皇后温柔的看着她,目光中的悲伤也越来越深。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轻声说道:「不,就是他。」

「……」

「新月,你的父皇,已经铸下大错,滔天大错。他的江山,不知道何时就会崩毁,这个大业王朝,也不知道会终结于何人之手……母后的智慧,看不到那么远,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我的儿女,保护你和斐儿。」

新月公主拼命的摇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滴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濡湿了两人交握的双手,湿冷的感觉让她的内心更加沉重,也更加难受。

她喃喃道:「母后,我不懂……父皇明明那么好,他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他怎么可能犯错?」

江皇后苦笑了起来。

她更用力的握紧了女儿的双手,将那泪水几乎融入了掌心,咸涩的滋味也令她开口时说话的声音更添了几分苦涩,她说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新月,你将来会明白你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他是一个好父亲,这一点,你永远不要怀疑。」

「……」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你和斐儿,你们必须得离开。」

「……」

「斐儿还小,我跟他说这些,他更听不明白。所以,你作为姐姐,这一路上要好好的安慰他,不要让他害怕。而你,你要做的,就是保重自己。」

「……」

「将来,不论天下是谁的,你都要记住一点——」

新月公主似乎越来越感到那种不祥已经像是一只有形的黑手,捏住了自己的心,更擭住了自己的生命,她从未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如此刻一般黑暗,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温柔呵护了她十几年的母亲的双手。

她颤抖着问道:「什么?」

江皇后道:「不要恨。」

「……!」

新月公主微微一震。

不要恨?什么意思?

不要恨什么?不要恨谁?

她的人生只有幸福和快乐,哪怕尝到了爱情的苦涩,却也只有苦涩,从未有过恨,她甚至不能明白时间竟然会有这样的情绪,可现在,她的母亲却教给她——不要恨。

….

「我——」

她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江皇后只温柔的看着她,道:「记住了吗?」

新月公主有些茫然,只能本能的点头:「记住了。」

江皇后欣慰的一笑:「这样,母后就可以放心让你离开了。」

新月公主的脸浮现出了疑惑的神情:「母后,您到底要我和弟弟去哪里?我们两,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离开过父皇。」

「今后,你们要习惯离开本宫,离开你们的父皇了,」

江皇后温柔的笑了笑,然后郑重的说道:「我要你,带着斐儿,跟凤臣一起走。」

「二哥!」

一听到

宇文晔的名字,新月公主几乎是下意识的,泪痕犹在的脸上便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丝笑容,甚至连含泪的眼睛都亮了一些——她虽然在今天饱受惊吓,但毕竟是个更事的少女,哪怕只听到了心上人的名字,都足以安慰她的失魂落魄。

她急忙问道:「他,他不是出征了吗?」

「是,」

江皇后点点头,道:「但,母后之前,已经把你和斐儿托付给了他。」

「……」

「你们只要留在东都,他会来接走你们,保护你们。」

新月公主睁大眼睛道:「那,他什么时候来?」

江皇后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他们所在的内殿只有一扇紧闭的窗户,但窗纸上还是透出了外面晦暗的天光,想来,现在的天色应该比之前更暗了不少,大概已经快到关城门的时候了。

江皇后道:「他应该快——」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内殿中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巨大的窗户都跟着轰隆巨响而震颤了起来。

怎么回事?打雷了?

可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打雷呢?

江皇后定了定神,立刻对着外面道:「来人!」

立刻,内侍卢公公和宫女远翠便匆匆走了进来,两个人的神情也有些惊惶不定,显然都是被那巨响给弄的。江皇后问道:「刚刚那声音,怎么回事?」

远翠道:「奴婢不知道,但听着,像是东边传来的。」

「东边?」

江皇后皱起眉头,她在这紫微宫中也住了快十年了,除了打雷,还从未在东都城内听到这么巨大的轰鸣声。于是立刻吩咐卢公公:「赶紧让人去探听清楚,立刻来报。」

卢公公领命,转身跑了出去。

江皇后又想了想,问远翠:「现在,什么时辰了?」

远翠道:「回娘娘的话,刚过申时三刻。」

「申时……三刻……?」

也就是平时,关城门的时间。

不知怎的,她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这时,惊魂未定的新月公主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手,小声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江皇后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转头对着远翠道:「你立刻传话,把赵王传到这里来。还有,本宫让人为新月和赵王收拾的那些行李,也都一起拿过来。」

….

远翠领命,急忙下去了。

新月公主愈发不安了起来,急切的道:「母后!」

江皇后反手握住了女儿的手,虽然她的手冷浸浸的,却在这一刻格外的有力镇定,说道:「别担心,等消息来了再说。有母后在。」

新月公主只能仓惶而本能的点头。

不过,先来的却是赵王楚成斐,他虽然也听到了那声巨响,但完全没有危险的意识,还兴奋的跑过来对着他们说道:「母后,姐姐,我刚刚听到打雷了。冬天居然都打雷了呢!」

他天真又愉快的话语在宫殿中响起,反倒更衬得这里的气氛沉闷压抑。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两的行李也都送来了。

因为不是外出游玩,因此行装并不像过去那样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堆积如山,反倒每个人只有两三个包袱,除了必要的衣裳和物品,最重要的就是银钱。

江皇后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交给新月公主,说道:「别的行李,任何东西都可以丢,但这个你必须贴身带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明白吗?」

新月公主仍旧只能本能的点头,接过盒子,紧紧的抱住。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种宣判,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看着卢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脸色苍白,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在江皇后面前:「娘娘,大事不好了!」

江皇后立刻道:「说,什么事!」

「叛军,梁士德的叛军来了,他们在攻城!」

「什么?!」

这一刻,江皇后只感到又有一声轰隆的巨响在头顶炸开,但立刻她就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声响。

而是天要塌了的声音。

这一下周围的人也都慌乱了起来,全都露出了惊恐至极的表情,新月公主立刻道:「母后,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江皇后立刻问道:「城中的守军,还有多少?」

卢公公哭丧着脸道:「陛下这一走,几乎带走了洛阳所有的守军,东都的守备军留下的不足两成。他们现在正在抵抗——」

可话没说完,又有一个小太监飞跑进来禀报:「城门被破了!」

江皇后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道:「城门被破?怎么,怎么这么快?」

她虽然不通军事,可经历过雁门郡的战役,她多少也明白,东都城这样坚固的城池是雁门郡完全无法比拟的。连雁门郡都能在突厥兵疯狂的攻势下固守那么多天,怎么可能东都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那小太监惊惶失措的道:「城中有叛军的内应,他们里应外合,把守城门的士兵都杀了。现在,东城门大开,叛军怕是已经进城了!」

他的话音刚落,楚成斐一下子哭了起来。

他其实也并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可却有着小孩子天生的敏锐和知觉,那种危险排山倒海的袭来,他是第一个精神崩溃的,嚎啕大哭的声音一下子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

新月公主也哭了起来:「母后……」

江皇后脸色惨白,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沉声吩咐道:「赶紧,让人备马,送公主和赵王出城!」

一个小太监领命,立刻跑了出去。

新月公主道:「母后,那你呢?」

冷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