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你知道混血种肮脏的诞生史吗？”
杨闻念意味不明的笑声让所有人心里一耸，仿佛有着什么记忆从血脉的最深处涌出，带着龙的怒吼和人的哀鸣。
见路明非呆呆地没有接话，杨闻念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地说，“卡塞尔学院每一届新生都会有一门必修课，叫做《龙族谱系学》，分上中下三门，分别安排在了大一的三个学期里进行学习。装备部在乱改我课程表的时候也没有把这门必修课删掉。”
“因为这门课讲授了我们已知的广泛意义上的龙族的历史，也讲述了我们已知的混血种的历史。”
“但是在这门课程里，关于混血种的由来却一个字也没有提过。龙族有把历史记在青铜柱上的习惯，古代的混血种也是，但是所有出土的铜柱或是其他文献里也都没有记载混血种是怎样诞生的。”
杨闻念手肘撑在桌子上，抓起盘子里的甜甜圈喂进嘴里，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讲一个听来的故事。
“他们刻意隐瞒了混血种的诞生史，因为那段历史太脏脏了……”
所有人全部默无声息地坐着，就连诺诺都把嘴边的草莓蛋糕放了下来，安静地像个乖乖听课的学生。他们是这世界上最精锐的一群混血种，但是却并不知道混血种诞生时的那段历史，并不知道那段历史为什么肮脏，为什么让杨闻念那么厌恶。
“其实世上本不该有混血种的存在，龙族不屑于和人类混血，就像是人类和蜥蜴不会混血一样，不可能有人去和蜥蜴尝试生育后代，即使是在是试管中培养胚胎也是在挑战道德的禁区。但是混血种确实出现了，你们是被强行制造出来的。”
“源于……人类的贪婪。”
“在龙族的内战之中，四大君王被黑王一一杀死，而机缘巧合之下，人类又杀死了黑王，从龙族手里夺取权柄。那时候人类与剩余的龙族签订了契约，人类享有这世界，而龙类则隐入这世界的背面。”
“但是有人撕毁了这契约，有人不舍得龙类从此消失。龙是太过强大而美丽的生物，掌握着‘炼金’与‘言灵’两种技术，人类觊觎这些力量，所以悄悄地捕获仅存的龙类，以进贡于神的名义，令人类的女性和龙类生育混血的后代，从而缔造了所谓的混血种。”
“那是残酷野蛮的仪式……被进贡于龙类的女性很难活到孩子降生的时候，因为他们的躯体太脆弱，但孕育的孩子又太强大，她们在铁栏构成的囚笼里，在漆黑的地牢里、或者被困在石刻的祭坛上，痛苦地挣扎，浑身鲜血，无法完成分娩。”
“最后，作为容器的母体会被里面的子体突破。温顺的后代被加以培养，危险的后代被刺进笼子的长矛杀死，然后一代代的混血下去，直到血统稳定。”
杨闻念嚼碎了盘子里的最后一个甜甜圈，旁边的手机亮了，他打开屏幕看了一眼又关上，草草结束了这段令人抬不起头的科普，“这……就是混血种肮脏的诞生史。”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讨厌这样肮脏的混血种？”
路明非微微闭上双眼，似乎能看到深色的石壁上溅满更深的血色，灯火飘摇，女人的哀号和怪物的嘶吼回荡在地窖深出，太古的祭祀捧着沐浴母亲鲜血的孩子高唱着圣歌。
这段历史果真肮脏的令人作呕。
“路明非，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不再是混血种，不再背负如此肮脏的历史，不再流淌着罪人的血，却也和卡塞尔学院、和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再无牵连，你愿意吗？”
路明非睁开眼，眼皮剧烈地跳着。
他沉默良久，“我……”
“你的答案我听到了。”杨闻念把杯子里的可乐一饮而尽，于是自己面前的吃的喝的一点不剩下，“奇兰，到你了，你是最后一个。”
他显然已经打算结束今天这场压抑沉重的闹剧了。
“杨闻念，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不再是混血种，而是一条龙，你愿意吗？”奇兰问。
“不愿意。”
“为什么？”
杨闻念说，“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中的哥哥，它在人类时的名字叫罗纳德·唐。”
听到这个名字的路明非身体一颤，把头压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张皇的脸。
“后来他变成了诺顿，于是罗纳德·唐死了。”
杨闻念在三峡的水下亲口问过诺顿，诺顿也亲口答过，罗纳德·唐，已经死了。
“杨闻念可以死，杨闻念当然可以死。”他摊摊手，“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不生病不在屠龙时战死，也总有一天会老死。”
“但是杨闻念不可以变成一个奇怪的东西。那远比死亡要可怕。”
听着他徐徐的话，苏晓樯的眼神没来由地黯淡了下来。
而奇兰看着杨闻念澄澈的眼睛，轻轻笑了笑，“我的问题问完了。”
杨闻念问，“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奇兰慢慢地说，“因为混血种不算人也不算龙，但终归会更像人或者更像龙一点。你是个极其强大的混血种，你血脉里龙的基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除了路明非这个唯一的S，因为我暂时还没观察到他体内的龙族基因，无法做比较。”
“所以想问问这个问题，想知道流淌着那么炽热的龙血的你，对于最终变成一条龙会怎么看。”
杨闻念站了起来，“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有了。”奇兰耸耸肩。
杨闻念迈开步子朝外走，“那今天就到这吧。”
“而且我提议从今以后取消第二轮信息质询，以后只对研究目标进行一次一轮质询就好了。对楚子航的那次二轮质询我们很生涩，效果不好，但今天这一轮效果简直好到爆，所以别有下次了。”
“有人找我，先走了。”
推开门，他走了出去，真是很少见到他这么没有礼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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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看到你的情绪这么激动。”副校长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冲走进来的人招手。
把早上刚刚拿到手的装备部改装款手机丢到了茶几上，杨闻念一屁股坐下，“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本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帕西·加图索的事，可是后来忽然发现你在凯撒长期包下的那间餐厅包间里，所以出于好奇就调用了一下那里的摄像头。”副校长指着屏幕，屏幕里还剩下几个人，似乎是在商量要不要再点一些零食吃。
杨闻念看着屏幕里重新变得欢声笑语起来的人们，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我，她们看起来轻松很多。”
“你太严肃了。”副校长看着屏幕里围在一起讨论些什么的年轻人们，“只是没想到你愿意和他们分享那么多心事，连混血种的诞生史这种被当做禁忌的事都往外说……”
杨闻念看着副校长问，“听完了混血种的诞生史，那想不想听听埋骨地的诞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