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话，就接受它。”
凯撒冰蓝色的瞳孔在眼眶里轻轻晃着，显示着他内心的震荡与惊愕，“为什么？”
“为什么讨厌命运，我就要接受这个东西？”
他讨厌命运不假，但他绝不想接受加图索家族赠予他的东西，哪怕他知道这个东西能给他带来强大的力量，远超楚子航和杨闻念的力量。
把书合上，杨闻念注视着那本厚厚的书千百纸张页合成的侧面，用手摩擦而过，仿佛在摩擦自己经历过的、曾经那段无比挣扎痛苦的时光，“命运的一切馈赠，都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代价。”
“我们都不愿意承担这个代价，无论代价是什么，是凯撒变成凯撒·加图索，还是杨闻念变成其他什么东西，我们都不愿意承担代价。”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永远沉静如水的眼睛默默看着凯撒，“但不接受命运的馈赠，不接受那份力量，我们……拿什么反抗命运？”
苏晓樯心头微微一动，看着杨闻念生硬的侧脸，仿佛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见过杨闻念另一副样子的人。
所以苏晓樯知道，杨闻念看着现在的凯撒，就仿佛在看曾经的自己。
曾经有一份命运的馈赠摆在他面前，只要接受，他就是整个埋骨地的最高领袖了。
就像亚当看着伊甸园里的那枚果实一样，吃下它，你将与神一步之遥！
她无从而知杨闻念付出了什么作为代价，苏晓樯只知道，杨闻念最终选择了接受这份馈赠，接受了命运赠予他的力量……
尽管他并不喜欢。
“你已经不是十二三岁的初中生了，你要知道怎样才能反抗命运。”杨闻念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绝不是大吵大闹、或者冷言冷语。”
“命运从不在意你配不配合，因为你配合是命运，不配合也是命运。挣扎是无效的。”
“我们唯一的反抗手段就是打碎它，暂时没有打碎它的力量不要紧，握住它的赠予，然后慢慢等待，等待着有一天你积蓄够了力量，然后……”
杨闻念昂起头，漆黑的眼睛仿佛在反射太阳的光芒，“然后一拳打过去，让它知道，我们从未屈服过。”
啪啪啪……
有人在鼓掌，而后所有人都开始鼓掌，最后凯撒也跟着鼓掌，没有人会不在这平静而震撼的演讲中被感染，尤其他们还是一帮因着各种原因聚集在一起的叛逆的年轻人。
“你也很讨厌赠予了你力量的那些人或者势力、再或者单纯地讨厌这个世界吗？”凯撒问。
“前两个很讨厌，第三个不是。”杨闻念说，“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我并不讨厌它。”
“所以你接受了命运的馈赠？”凯撒又问，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仿佛很懒散的人。
“是的。”杨闻念握了握手，源自太古的力量沿着骨与血在身体里奔腾，“我挣扎了很久，大概两年半吧。”
他曾在埋骨地的那间卧室里被关了两年半的时间，伴着一具上个世纪尘封至今的骨骸，那两年半的时间里他只见过大祭司一个人。
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而从始至终都没有抛弃他的只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命运，另一个，是他自己。
命运从不会抛弃你，因为抛弃你是命运，不抛弃你也是命运，你在它的眼里，从来都只是玩物。
“我需要自己想一想。”凯撒转过身，把档案夹里的那些文件抽了出来，全部扔到了地上的垃圾桶里。只是一些文件，没什么好保留的。帕西说过，真正贵重的东西已经派人送去了安珀馆。
“你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才想明白，那也给我两年半的时间思考不过分吧……”
“很过分。”杨闻念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慢慢地把站起来时弯曲下去的腰挺直，“因为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两年半的时间等你慢慢思考了。”
凯撒身体一僵，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杨闻念。
“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在……2012年。”杨闻念说，“玛雅人预言，那一年黑王苏醒，世界沉陷……”
一时间如有一头黑色的巨兽从众人心中腾起，张开双翼，翼间挂满死人的枯骨，它怒吼着振翅而起，庞大的身躯遮云蔽日……
今天是2010年8月28日，确实离2012年过去还剩下不到两年半的时间。
凯撒忽然感觉手里那个空荡荡正准备扔掉的档案夹变得沉重了一些……
坐在椅子上，杨闻念向困惑的众人解释，“‘尼伯龙根计划’是秘党首席炼金团提出来的计划，目的是人为地制造出一个足以对抗龙王的混血种。”
除了凯撒、查尔斯这两个知情人员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到抽了一口冷气。
人为制造？足以对抗龙王的混血种？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我被装备部推举进了尼伯龙根计划的名单，所以我知道这个计划。”杨闻念说，“凯撒是加图索家族推荐的人，查尔斯是贝奥武夫家族推荐的人。”
“师兄是昂热校长和执行部推荐的人，其他还有一些人，比如路明非、零、兰斯洛特、苏茜也都在，不过优先级没有很靠前。”
“凯撒你当然可以拍拍屁股把这个计划丢掉，仿佛很叛逆地站在了加图索家族的对立面上。”
杨闻念看向紧闭的门口，几分钟前曾有一个人来过，“但你要清楚，那不仅仅是加图索家族的赠予，也是整个校董会、整个秘党、整个秘党的炼金机构、乃至整个世界的赠予。”
“而且，不仅仅是赠予。”他看着那扇门，有些出神，脑海里回荡起那个金色头发、永远温和而恭敬的年轻人临走前说的话。
“那也是他们的期盼，那也是整个制造强化血清的炼金机构、整个装备部、整个执行部、整个秘党、整个世界、乃至于刚刚那个叫做帕西·加图索的人的期盼。”
杨闻念记得他，杨闻念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几个月前曾在校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一面里，杨闻念一眼看出了帕西身上有着怎样的枷锁，怎样的命运。
“你知道什么是期盼吗？”杨闻念用有些空洞的眼神盯着凯撒，“期盼就是……把自己的希望给了你……”
帕西是个很温顺的人，仿佛从来不会生气、从来不会叛逆，永远带笑，但永远也没有真正笑过。简直就像是永远叛逆张狂的凯撒的反面。
“凯撒你当然可以拍拍屁股把这个计划丢掉，也就连带着把他们的期盼、把他们交给你的希望也一并丢掉了。”
“好了！”有人站出来喝止了杨闻念继续说下去，“把选择权交给凯撒吧，杨。”
杨闻念看着走到自己和凯撒中间的奇兰，点点头，坐回了椅子里，伸出手重新翻开书页，只是这次半天也没有再看进去。
拍了拍凯撒的肩膀，奇兰说，“别想着些沉重的东西了，至少我们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可以积蓄力量不是吗？我相信凯撒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不如趁现在所有人都在，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诺诺嚼着早就没有了味道的口香糖问，“比如？”
“比如今天进行对杨闻念的第二轮信息质询如何？”奇兰笑着说，“我想大家也肯定都对杨闻念很感兴趣吧？”
“抱歉我不感兴趣！”杨闻念丢掉书就想站起来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