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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没明白这场战斗会变的无聊的原因。”

杨闻念紧盯着他湛蓝色的眼睛,目光远比两人胸前对撞在一起的刀剑还要锋利,“凯撒,你在害怕什么?”

————————

“因为害怕会输,所以不想漏破绽,所以选择最稳妥的打法,所以完全舍弃了自己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礼堂钟塔下的阁楼里,一名满头银发的老人趴在窗台上,夜风吹进,他胸口口袋里插着的那朵娇艳的玫瑰花花瓣轻轻摇曳。

副校长站在他旁边,递过去一杯酒,“能把凯撒逼到这一步,该说杨闻念给的压力太大了吗?”

“不是给的压力太大,恰恰相反,杨闻念完全没有给凯撒压力。凯撒的所有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昂热接过酒杯,“杨闻念没有任何的争斗之心,不管凯撒怎么把他当做对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过挑战,除了必要的时候。比如路明非被刁难的那一次,他不出手,路明非就彻底地成了个笑话。”

“再比如今天,他不出手,就要由苏茜来担住全部压力。除了这种时候,他一直都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就像施耐德说的那样,他不喜欢使用暴力,尽管手握着最大的暴力。”

“而寂静无声的,才是给人心理压力最大的,就像是一个黑洞,你望不见底,于是越看越害怕。尤其凯撒还是一个那么好胜要强的人,他会遏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去看黑洞,于是内心的恐惧愈来愈深。”

“等到真正交手的时候,曾经那些若隐若现的顾虑、畏缩、担忧等等情绪,都会集中爆发、变成他的枷锁。枷锁会束缚住雄鹰的翅膀,他没法自由自在地翱翔。”

“杨闻念看的只会比我们更清晰。”副校长遥望着被杨闻念顶在喷泉雕塑上的人,“他知道怎么撩拨凯撒的心,怎么撩拨凯撒心里的那团火。”

老牛仔对着昂热举杯,“期待吧,期待那只雄鹰彻底张开翅膀的姿态。”

“也期待那头与世无争的虎王展露獠牙的风采。”昂热和他碰杯,“我更期待后者。”

————————

你在害怕什么?

杨闻念的问题在凯撒耳畔回荡。

自己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这次战斗这么束手束脚,竟然让以防守密不透风着称、而主动进攻素来不足的杨闻念一路把握着战斗节奏。

自己是在模仿杨闻念的战斗节奏吗?觉得这样防守反击很稳,没那么容易输?

自己是在怕输掉吗?还是说怕输掉后会引起的那一系列反应?

自己就那么在意那个赌注吗?还是说,在意别的东西?

自己很在意什么东西,最强学生的人设?凯撒的骄傲?学生会主席的面子?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想不清楚吗?”杨闻念仍旧用剑死死抵着狄克推多的刀身,两把利刃几乎是贴在凯撒的胸口,“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所谓想不清楚,就是不愿做出选择,就是不愿意获得一个,然后失去另一个。”

“想不清楚的话就先别想自己在害怕什么,想想你面临着什么选择,想想这场战斗里你获得了什么,又要失去什么。”

杨闻念轻轻起身,而后猛然挥动长剑。

凯撒下意识地缩身,躲过了这一剑。但他身后尼德霍格的雕塑就没那么好运了,威武的龙头被直接斩断,出水管断裂,清冽的山泉水涌向空中而后花瓣一样散落,凯撒整个身体瞬间湿透。

他甩着头发往前走了两步,泉水沿着下巴往下流淌,凯撒注视着杨闻念单手持剑的背影,目光有些迷茫。

这场战斗里你获得了什么?又要失去什么?

“能说明白点吗?”他的声音有些低,在枪声四起的自由一日里一不小心就会听不清。

“你获得了一场不会输的战斗。”杨闻念停下了脚步,偏过头,侧眼看他。

“我确实拿龟缩防守的你没办法我只学过最基础的招式,防守可以天衣无缝,但进攻会很乏力。所以才会突然转变战斗风格,变得像原本的你一样,攻势狂暴。但那不是我习惯的战斗方式,用起来很生涩,只能把你压在下风,赢不了你。”

“至于失去了什么……你自己想不到吗?”

“没想到。”凯撒摇头。

“你失去了赢的资格。”

枪声仍在呼啸,‘镰鼬’虽然在‘戒律’的压制下不能启用,但是仍旧让凯撒拥有天生极佳的听力。

他听到了查尔斯和伊莎贝尔互相拌嘴但仍旧接连开枪的声音,虽然关系很好,但今夜他们是限期一晚的敌人;

听到了苏晓樯和夏弥在诺顿馆内部大喊救命、到处逃窜的声音,苏茜把她们送进去唯一的目的就是干扰,她们执行得很成功;

听到了狮心会后续部队冲出礼堂支援外部战场的脚步声和枪声,整齐如一只威严的军队;

听到了电影院里学生会成员奋力反抗的枪声和吼声,狮心会两只小队二十多人围住了那里,但学生会没有一个人退缩;

听到了苏茜接连响起的低沉枪声,每一枪都会带走一个学生会精英;

甚至他听到了音量调到最小的耳机里、帕西诺急促高效的指挥声,学生会的单人作战力远比不过训练有素的狮心会,全仰仗帕西诺的临场调度才能一直稳住局势不落下风;

……

学生会和狮心会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赢下自由一日的最终胜利而拼搏,每放倒一个敌人,他们都会发出欢呼,似乎觉得自己离胜利更进一步。

但有一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向着胜利迈开步伐。

“原来我在害怕输吗?”凯撒脸上的困惑渐渐消失。

“不是害怕‘输’,而是害怕‘会输’。”杨闻念仰起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诺顿馆,仿佛看到了一年前同样明亮的安珀馆,“一年前在学生会那次,你输给了我,但却远没有这次糟心,不是吗?”

“因为那次你没有想到‘会输’,所以即使输了也能很快振作。”

“但今天不一样,你提前给自己套上了‘会输’的枷锁,所以就拼尽全力想要做到不输,拼尽全力地在枷锁里挣扎出一个能呼吸的空间。”

“但为什么不试着挣脱枷锁呢?”杨闻念的声音锋利了起来,“输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想赢。”

“还记得你最开始说的话吗?凯撒是自由的,但套着枷锁的凯撒还是自由的吗?”

诺大的校园广场陷入了沉寂,两人对视着。

杨闻念的眼睛轻轻地眨,好像在看凯撒,又好像没在看他,懒散随意,却又锋利如刀,一刀一刀地割在凯撒的心口,和凯撒记忆里那一双画着绯红色眼影的漂亮眼睛重叠。

“怪不得酒德麻衣会喜欢你。”凯撒轻声说,“你值得她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