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大木偶剧院管制室。
“不要轻举妄动,乐师。”
飞刀,尖锐细长的投掷武器,亦可充作利刃本身,被男人夹在指间悬于那试图拉杆的黑发天使颈间。
“你在将无关人员牵扯进来,剧作家。”
被威胁着的天使平声静气,目光扫过那些正望着这边却又都不打算施以援手的同僚,倒是并不意外。
古兰吉涅尔剧场的职业氛围通常分两个阶段,其一是歇业时候的其乐融融,其二是工作时期的狼狈为奸。
但也有阿尔图罗这样算是没能融入但又自有一派的中立人士,只是中立人士们也同样不会施以援手,大家互是一座孤岛,并不忧虑被潮起潮落淹没的风险。
除非出现眼下这样的意外。
“你屏蔽了我的权限?”
拉杆被黑发天使一意孤行般的拽下,那画面中的人物却没有被立刻下线,眼见这一幕的天使语声仍是相当柔和。
那鸮脸的男人亦然,只是平静之下隐有几分狂乱。
“嚯,你认为你有怎样的权限,乐师。”
“是缔造创作的权限?还是展示创作的权限?在这样的世界里,你又在指望怎样不切实际的发展?”
滋滋滋!!
琴弓与刀刃的摩擦结果本是一目了然,但那接连溅起的火花却俨然指向了作为武器势均力敌的事实。
而在那被指尖压下的弦音中,鸮脸的剧作家以惊人的敏捷后空翻越拉开距离,指间的飞刀更是显了又隐,只是落地方才歪了歪头。
“嗯,这样啊。”
似是得出了某种结论,他的话语让阿尔图罗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屏幕,便见那方才还是四女对峙一男的画面,已在此刻变作了烈焰与刃光交织的乱战场。
“看来我猜错了。”那剧作家淡道。
“你指什么?”乐师问。
一旦拉动音符,那污浊不堪的情感便会自然而然地流入内心,乐师早已习惯了与那剧作家拉开距离的同时称其为鸟人,但唯在工作时间,她会像之前那样以‘剧作家’这一职位来称呼对方。
因为唯独在工作时段,大家都的确是专业人士。
专业、专注、认真,更能以各自不同的尖锐角度给出深刻的见解,这其中常有她也难以忽视的价值。
“那个男人大概并不喜欢童话,也没有像那个家伙的放纵欲情。”
“我实在懒得问‘那个家伙’是指谁,但你若要将我们这些员工也编入戏剧的话,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联邦法律,给大家一个相对尊重的发展?”望着那屏幕里出现的自己与其他面孔,阿尔图罗重新提起大提琴并搭上了琴弓。
和这鸟人闹也没意义,破坏舞台更非自己所愿,那还不妨干脆一些,用最真切的琴音来展示歉意与诚意。
“当然有,你看,现在你们都是那扭曲的野兽了,”随着剧作家的话语,屏幕里的面孔一个接一个的膨胀、撑破原本的皮囊化作那全新的怪物守候在那大肆破坏的不祥巨人身侧,“这是我对那个男人内心兽性的拆解,你负责的那块是镜面,乐师。”
“我该感谢你还有给我这么个戏份?”阿尔图罗挑了挑眉,也在这话语间抓住了那边正在放松的背景音的韵调,立时展现的乐音接替了AI,却也让那如魔鬼呢喃般的诡变音符化作了有如大地震颤的雷鸣。
恍若飞驰。
这一刻,整个管制室的工作人员们都在那本就在工作中颤动不止的自我中,感受到一份激变的震鸣。
那震鸣响在他们心底,让无数操演‘木偶’的员工们更是癫狂,甚至开始吼叫与咆哮,让那剧作家下意识的晃了晃头,一片绒羽颤动。
“发狂啊发狂啊咕咕。有鸽子,是一只黑色的鸽子,是一只带来无数悲哀的可憎的鸽子,让剧场主给每个岗位设置的隔音装置形同虚设。”
“可你却最喜欢听这些人的叫声,黑色的喜悦溪流真是轻易就能和其他人区分开来。”
仗着高性能的抓音而能在拉琴时开口的阿尔图罗,稍稍闭上了眼,让那渐缓的节奏愈发迅速,让那低沉的旋律自疾驰转向无可回避的毁灭。
自那毁灭之中,便连那剧作家也仿佛被琴音所感,整个鸮脸弯成了160°地眺望着屏幕,口中喃喃着‘不行,还不够,根本没能缔造出恐惧的苗头,难度还该提升’的话语。
他的注意仍在那测试版的戏剧之上,只是这份要求或许太过严苛,毕竟他们迎来的测试者是一群纯粹的怪兽。
——
如上所示。
一直以来以人之心驾驭的怪兽躯壳,恐怕是难得真正有一次置入兽之心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这场戏剧的结果就只会有一个。
——一转斗兽特摄。
庞然的羽蛇,咆哮的恶魔,巨大的狮像……
尽管让老虎驾驭狮型怪兽显得有些幽默,但那曾在鬼蛇、奥默、貉、怪兽使阿蓬手里都有过活跃的落花流水怪兽:布尔拜因德,的确是貉手里最是适合当下的怪兽。
不像悲欢离合怪兽那样只能硬控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也不像变幻无常怪兽那样虽有机制(把三次元之物化作二维平面)与强度(有电钻有尖刺),但却远远没有发泄上的畅快。
布尔拜因德作为以强博王为原型缔造的神像式狮型巨兽,主打的就是破坏力与双人控制。
尽管某位吉祥物并不是怪兽使,但阿蓬、奥默也都展示过只要纯度高,一人也能控制的上限,如今这在乐音下将满腔郁结尽释放的貉,正是无限逼近那俩人曾经的境界的同时,还不忘给那此刻同样很抓狂的队友一个自己造的操作杆。
如此便足以。
因为不论是貉还是碧翠克斯.施怀雅,压抑于内心深处的情感都是如出一辙。
一个是没有过去,只有现在,记事以来的人生已无意识被某个人参与了大半,也闲到有太多时间思考自己和那个人关系的人。
一个平是长期忙到不该去思考那些,尤其是在工作时间就算一时走神也要赶紧压下,免得影响工作效率,更免得害部下与无辜者受累的人。
其迷茫、压抑,以及对那现实毫无进展的嫉妒不甘所释放而出的呈现,俨然是彻彻底底的破坏欲。
要的就是发泄心头的郁结!
要的就是广域轰炸的愤懑!
要的就是公屏广播的告怀!
可在那让某个扶额人都一度大脑空白的当下,还有一位重量级叫做霍尔海雅。
即便是奥默也不曾想到,她以那庞然的羽蛇之躯显现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以那百余米的惊人体长紧缚着自己刚融合完成的尼吉卡利斯。
如绞如胶。
而那同样在公屏发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迫切,带着隐约的情欲,带着难绷的逆天。
有丶太逆天了……
听着那让人听来会犹豫是不是歧义理解的话语,已然经历过不少次骚扰的虹蛇神并不觉得那是歧义,只是在流汗黄豆的神情下直接扯下那庞大的ASmR发生器。
这对本就拥有拉满数值的蛮力的尼吉卡利斯来说并不困难,尽管这样一来也会让对方受伤,但这怪兽化对奥默而言的最大好处正是不用在乎对方会不会受伤。
打出变身也不会死的,除非你还记得补刀。
所以那在之前动手都极为克制的奥默,反倒是能在这种怪兽大舞台里重拳出击——当然,主要的一个重大因素还是因为舞台风向变了。
不仅是月驰象征的关联怪物显现,连音乐风格也是一转,天狼星、西崎丰与费德里科本来贯彻的方向直接出现了明显转折。
反倒是那施怀雅、貉与霍尔海雅在音乐转变前后都没方向变化,有的只是变本加厉,让他有些沉默。
只能说是很复杂的意外收获,让他有些迟疑是该放到之后还是当下应对,扯下身上的羽蛇丢出去也都不得不补上一句回头再说。
毫无疑问,若这是阿尔图罗小姐正式发挥的结果,那他的确不该拿出之前对天狼星敷衍的态度。
而且当下那由天狼星驾驭的黑暗路基艾尔,虽与那黑暗扎基战至一处,尽管后者只是模拟的虚像,与本体实力大抵出入颇多,但那前者也仍是呈现出了明显的下风……按理说,他是该帮忙的。
可他本来是为月驰象征的心理变化观测与途中的情报搜集而来,直接战斗反倒是本末倒置。
反倒是天狼星的冲动出击…算不上妨碍,反而是不错的激化。
因为那个模拟的虚像有在对她做出反馈。
那反馈甚至有些激烈,杀意十足的进攻与咆哮间夹杂的怒言正可谓是意外之喜。
而天狼星这边同样杀意十足的回应也是让奥默踌躇的原因。
这或许是她自己的战斗。
是她那并未被自己触及的心结所在,也是那场未完的战斗的延续。
自己要么在其落入彻底的下风后帮助,要么只保证她活下去地让她战至最后……
选择哪边他要再作观察才能定论,只是此刻那羽蛇不依不饶地缠绕在装甲与脖颈之上的耳鬓厮磨也是个问题,让他也确实不方便立刻支援。
这都什么事啊……当他试图这么想的时候,却也会记起一件事来。
他确实嘱托过某两位一旦自己失联就行动,且不管如今为什么是三位,自己都的确是在搬石砸脚。
实际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