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或是亲手在板子上、屏幕上整理过线索图的人,常会有一种认知:
即,人际关系常常是网状的延伸。
一个人认识几个人,几个人又认识几个人,如此蔓延开来的同时,你也可能与后续延展的人际有所交集。
朋友的朋友,正式成为了你的朋友,乃是现充的常态。
千明代表无疑是这样的现充。
奥默并不认为她一直在跟踪关注自己的近况,但若说是那时的鲁道夫象征在拨打报警、救护电话时,也顺便动用了自身的关系网的话……
那千明代表的出现便也不足为奇。
月驰象征的自爆行为光是第一步就让象征家的核心一下子寄了绝大部分。
虽然没能把老家主和未来家主一起给爆了,但确实能让整个上层陷入停摆状态,
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今日并未让象征家骨干全员归家见证鲁道夫象征与月驰象征的对峙,但委实说,烂八成和烂九成的区别,对收拾烂摊子的人来说,是没有区别的。
象征家注定要进行一波大换血,鲁道夫象征那本就没个完的加班工作更是雪上加霜。
至于明面上的老家主速度象征……一大把年纪是否还能对着那些文件操劳,奥默倒也并不关心。
象征家的扭曲虽然并非她一手促成,而是一个过分古老的家族早有表现的‘传统’。
但能将人异化到这个程度,显然须得有她的推手。
在被送到病床上的短暂休息时间里,奥默只要一闭眼,月驰象征的残留记忆就像个垃圾软件一样。
在‘主要运行程序’空出后,它便迫不及待的补上‘运算缺口’。
声音与画面,层出不穷地接替,展示着那个男人的过去。
奥默本可以触动芯片的同时,以有着静心功用,通常是用来对付失眠的源能心法将其盖下。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下了那些因为记得最深刻,才会显示最完整的片段。
芯片里关于‘月驰象征’这一命名的文件夹,就此完全,修改命名其为“参照物”。
有了参照物,你才能知道自己的位置。
再明白自己的赛道之上,不应有通向此处的岔路。
不过比起这些用于将来的见识,眼下更为重要的,乃是弄清象征家的结构,然后便知月驰象征打出的缺口是多么巨大。
大到足以让鲁道夫象征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来善后。
而赛马娘界的皇帝,其最多的关系,自然也是赛马娘。
气槽、丸善斯基、千明代表、成田白仁等一干马娘,奥默不假思索便能说出这么一圈与鲁道夫小姐最为亲密的同僚,只是比起千明代表叫来的荒漠英雄……
摩根女士与格蕾小姐却是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见过荒漠英雄小姐手中那柄与誓约胜利之剑有着明显造型差异的圣剑,也见过那圣剑发出几近一致的灿然辉光,便不难想象某位妖妃对其做过手脚。
再联想到格蕾小姐虽然和那位埃尔梅罗二世一同,去恒常市的时钟塔总部报到,但就像大部分魔术师们一样,他们最终还是会回到鸿英区的时钟塔分部。
那是仅次于总部规模的分部。
事实上,鸿英区的时钟塔一直有着转为总部的呼声,只因型月世界的时钟塔总部一直都在英国。
常驻那里的大部分魔术师也都更习惯鸿英区那般环境与文化,而非恒常市那与天门之城一脉相承的乱七八糟。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乱七八糟’,很方便他们的某些研究与试验。
格蕾小姐与埃尔梅罗二世俩师生显然不需要那些,所以他们没有要事的话,会待在分部而非总部。
而这就不得不提——据奥默所知,荒漠英雄小姐与象征家的另一位马娘吉兆小姐关系不错。
同时,在特雷森的室友还是米浴小姐。
更与时钟塔的学徒成员:东商变革小姐有着不少交集……
这就是网状人际,奥默并不意外她在招呼自己时,那一副明显知道自己的反应。
只是微妙于她与格蕾小姐相差无几的拘谨。
两者大抵都听过自己各种各样的传闻,再见过他变作魔王融合兽与百体人马搏杀的姿态,荒漠英雄小姐本就初次见面姑且不提,格蕾小姐再见他的反应却也和初次见面差不了多少。
只能说,当初见面的印象终归是太过浅澹,以至于非常直接地被现在的印象给冲垮成陌生。
作为被帮助者,奥默却也没资格说什么,倒是道谢才是必不可少。
尤其是格蕾小姐。
若非那惊艳的一枪,奥默怕是还得继续狂call奥棚兄弟的电话,然后直到皇家骑士过来找茬——
根据女巫兽的报信,皇家骑士十分钟前到那现场了,还在到处找周遭数码兽询问状况,不过那些数码兽也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几天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也可以去找暮海侦探事务所‘自首’一波嘛,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都解决了。
倒是凯和神永新二这俩到底跑哪儿去了?
奥默不理解,却也没空追究。
毕竟在他接待着格蕾、荒漠英雄、摩根没几分钟,又一批探望者——大卫、丽贝卡、毕泽、骏川缰绳小姐来了。
前三位显然是组队,最后那位是巧遇。
但这也让病房变得拥挤起来,令鸿英区三位自发告辞。
在奥默仓促留下回头会去拜访的话语后,又是莫斯提马、德克萨斯、能天使与弗拉德叔的组合敲门。
这时候,奥默已经叫他们不用关门了。
而这也很快派上了用场——
成田白仁、琵琶晨光、大震撼与西崎丰、伏特加、东海帝王前来造访。
……说实在的,奥默想睡觉了。
佣兵需要的交际圈或许还没达成,不同领域指向的人才尚未结识足够,但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作为一位物流员工以及训练员……
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吃不消的热情。
尤其是离开的人数远不如新来的人。
甚至有那么点窒息。
等到周日宁静开车载来的爱丽速子与曼城茶座来到病房前时,便不免觉得来错了房间。
“这里有人过生日吗?”那时候,某位漆黑周日是很认真的问出这个问题。
——
——
——
半小时后,病房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小时后,奥默的病床边连茜和波旁都已经不在。
她俩正同速子、茶座,以及‘隐身’的周日宁静,在医院的大草坪前讲述着‘团灭!象征家长老团’、‘月驰象征的再挑战’、‘致以烧卡之人’等通俗特摄文学。
而奥默终于能够躺会儿。
说是想睡了,但一想到那些卡,就他妈睡不着。
想想!
年轻人,感情用事一点,很正常!
想要给一个不太认可,但又有些讨厌不起来的家伙一个体面的上路,也很正常!
想要——
别想要了,啊啊啊啊啊我的卡啊!
这程序走不下去,奥默的内心就已是流泪的美菲拉斯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沉船处。
更别说自己还一把火把卡池烧了。
也就在他想睡睡不着的时候,又有一道敲门声传来,让他双眼一睁,瞪着天花板道:
“请进。”
门开了,进来一位本不需要拐杖,但还是老握着的老人。
“我还以为您不会来见我。”
那在月驰象征的记忆中显得如此面目可憎的母亲,在奥默眼中还是那个年逾古稀的老妇人。
仍然戴着那副金丝边的眼镜,于此刻甚至穿着大振袖的极东正礼服,端正地坐在了病床前的板凳前,然后抬手入袖,从中抽出个方方正正的,让奥默一看就能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盒子。
虽然不是牌老,甚至因为有个牌老朋友而诋毁牌老!
但某位魔人对卡牌造型的长宽敏感,已然胜似牌老!
更别说,他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盒子里那丰富多样的意志。
即便那盒子俨然特制,大抵与边疆灯塔那帮人吹嘘的‘隔离技术’差不多。
没用啊,甚至比以前感知更清晰了,都能分出里面的种类13种了,全是自己当初筛出来先行交给鲁道夫象征的卡片。
而现在……
“只是要给年轻人的社交留出一些时间,”老人说着,将那盒子放在了床头柜前,然后将其推进至靠近奥默的边缘,“然后这些,是给你的。”
“这算报酬?”奥默问。
“若说是份报答,未免显得我象征家太过廉价,连礼物都算不上,这是你应得的。”速度象征的声音平和沙哑,这还是奥默第一次听她说话,但也因为月驰象征的记忆残渣,并不觉得陌生。
“嚯?”奥默笑了笑,“这就是大家族么?”
难得不用花钱买,虽然知道象征家拿这玩意儿也意义不大,只能卖掉或是雪藏,送给自己做人情也正合适。
但当真的看到对方送来时,奥默的笑容倒不是挤出来的。
可惜,不是鲁道夫小姐过来。
“露娜那孩子要忙的事还有很多,过来不了。”
“……”
“在她小时候,不论是她的父母还是月驰,都这么叫她。”
“您呢?”
“我?这名字是我取的。”
“您对月亮如此钟爱?”
“象征家的环境出不了太阳,”老人说着,垂首看向自己以双手交叠杵着的马首手杖,“但我想着,也或许不需要太阳。”
“毕竟只要外界有太阳,月亮也一样能反射光亮。”
奥默摇了摇头:“可没有温暖的光,只是谎言而已。”
“是这样么?你和露娜。”老人抬头看他。
迎着那道浑浊而又锐利的凝视,奥默一时有些恍忽,像是看到了镜面中的自己。
在沉默了许久后,才忽然道:“月驰象征的太阳,你没有保护好。”
这话未免有些突然,从月亮的话题转到太阳,但老人却明白地叹了口气。
从都是月亮的三人话题,联想到彼此的差距,毫无疑问月驰象征失去了太阳。
“月神那孩子的死,我也没想到。”
“月驰象征记住了你没出席葬礼。”
“露娜那孩子也是一样。”老人补充道。
“你那时的会议是?”
“我知道是哪个企业雇的人,URA的赛事很公正,但总有些人想要挑战权威,所以我要通过一向打压那群人的决策。”
“也就是说,你没有参加葬礼,是在忙着给女儿报仇?”
“我不会这么辩解。”
“月神那孩子很善良也很温暖。”
“虽然是月亮,却确实反射着日光。”
“哪怕是走时也很平静。”
“所以,我没必要去和连灵魂都没有的死物做沟通,我只想,也只能摧毁活着的。”
“……”
“很冲击?”
“倒也不是,只是好像又找到了个参照。”
“既然如此,能听我说句话么?”
“我没有义务听,老夫人。”
“那这就够了,这样的年轻人能让我放心。”
“……”
“是不是想要骂我,但又觉得现在的象征家也还是要稍稍顾忌一点?”
“我要休息了,老夫人。”
“月驰那孩子终于做了一次让我可惜的事,可惜他没成功,”速度象征按着手杖撑起身来,“但露娜还是有机会的,等她闲下来后,还要仰仗你。”
“她不会再……”奥默一时语塞。
“看来你想到了,以如今象征家的状况,她也没什么选择了。”
“真是很糟糕的参考啊,老夫人。”
“希望对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