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教室。
或者说,本该是一间教室,但应有的桌椅却被试验台与一堆杂物所代替。
试验台与各式实验器材连同实验品本身堆在靠近讲台的一侧,而另一堆杂物包揽了另一侧的空地,两种派系泾渭分明,一同组成了这间教室。
这就是那些训练员与马娘在采访里提到过的,爱丽速子的实验室?
奥默的目光扫过试验台周边的格式仪器,虽然不太清楚对方主攻的研究领域,但那一堆东西给奥默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完备’。
相较之下,对面杂物堆里似乎只有一台咖啡研磨机被清理出来,倒是令这房间隐隐透露出的另一位室友形象颇为鲜明。
嗜好咖啡,并且对这里并不上心。
“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
不知从哪摸出个纸杯来的爱丽速子正在冲泡着红茶。
很难相信以她那初见面时给人的急躁印象会喜欢红茶这样被附上沉静与优雅的饮品,但她的动作确实流畅自然,握着茶具的手亦稳定无比。
人均是多面,马娘也不例外,可以想见对方既能被视作正式的研究员,那么也不会缺乏耐心与等待实验结果时的沉——
稳字还没落下,奥默就看着她从一旁试管架上摘下一支试管,将那其中分量大抵只有五毫升的试剂直接倒入杯中。
“现在喝,还是之后喝?”端着那杯子的马娘微笑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难道没有拒绝的第三个选项吗?不明添加剂可是能向消费者协会控告啊。”
解除了面颊上的数据口罩将耳边的扣环取下,更摘下了头顶的渔夫帽,奥默的神色有些无奈。
这番动作只是在表示平等对话,而非完全卸下防备。
爱丽速子俨然看出了这一重含义,虽然放下了茶杯,脸上的笑意却也丝毫不减:
“原来你还有些法律意识,那么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么?”
“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奥默镇定问。
“当然,可别告诉我只是从哪听来这么敷衍的回答啊,豚鼠君。”
初次见面竟直呼其为豚鼠!
爱丽速子自出现以来的气场便不曾弱过,俨然是习惯了如此地盛气凌人,亲身接触之后的奥默也完全可以确信这学院里应当少有管束她的存在。
亦或者她远比预想中还要聪颖,懂得如何在触怒别人的边缘大鹏展翅而不至招来鸟铳。
两种可能都谈不上好,奥默虽然蛮希望这间教室的各种细节所透露出的另一位拥有者前来制约,但考虑自己的作为也占不了道德优势的事实......
便觉那或许是雪上加霜也说不定。
没办法,开源情报搜集整理名义上是不违法的,但任何被涉及者都不会高兴,可以预见此事曝光会给奥默的风评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那么为今之计...
跳过了很难有好结果的老实道歉,奥默选择是......
“事实上,我只是搜集了许多合法可查的数据。”
他这么回答着,观察着爱丽速子的反应。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刻那扇被百叶窗维系着的暗红门扉便是微微一凝,继而豁然开朗般地大笑着:“啊,啊,我懂,我懂,是那些比赛的采访吧!”
“还有那些要特雷森的学生们配合的宣传栏目!甚至还有荣进闪耀那种会把自己的日程表摆在umastagram上,好似巴不得别人来袭击自己的笨蛋在为你提供着情报,不过谁能想到?就连我一开始也没考虑这样的可能!”
其实还有更多,某些赛事的研究分析贴,甚至是某些单一赛马娘的粉丝团交流以及某些训练员会出没的秘密论坛什么的...奥默自然不会多说。
而就像勘破了困扰多日的谜题般充实爽快,不,‘就像’二字完全可以去掉,爱丽速子显然正是这样一副情绪高扬的状态。
我行我素的她,从不压抑心情地发出令人印象深刻,且多半会有些不安的高亢笑声。
放在特摄作品里也多少会给个反派役,甭管三流还是一流。
毕竟...那笑声真的很难像是个好人。
这么一想装作个受害者的可行性也不是没有,但那可就坐实了自己的恶役身份了。
奥默自认正义成分不足,但好歹也是说过要让怪兽成为英雄的人,干不出这种缺德事来,所以他耐心地等到对方差不多从那状态中缓过来时,才开口道:
“那么了解之后,你会怎么想呢?”
“我的想法嘛...”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意外耐心地没有直接打断自己的家伙,爱丽速子抬手以微曲的食指抵着下巴,略作思索后,又重新端起了桌上茶杯,“不管怎样先喝一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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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抬手去接的奥默,只是平静反问:
“也就是说,让我担任试药的小白鼠,也就是你口中豚鼠君的用意?”
“当然,一次可不够啊。”
爱丽速子的目光落在奥默胸前的训练员徽章上,显然是觉得成为了训练员的奥默有着成为长期小白鼠的价值。
“你应该明白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才对,想让我保守秘密可没那么轻易,更何况...”
爱丽速子干脆直接轻巧一跃地坐在了试验台上,而手中的‘红茶’尽管微晃,却没有丁点洒出杯外。
如此一来,本只在一米六高度上下的她,便得以占据高度优势,犹若施舍般对奥默微微垂下茶杯。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这茶杯更是能直接递到奥默眼前。
“...我还很好奇你搜集那些情报的理由,更好奇你做到了怎样的地步。”
“那么...对此,我有一个提案。”奥默探出手,以最粗暴的方式接过红茶杯,也就是不考虑婉转的指间交接握柄,而是直接以手掌接下了发烫的杯身。
面不改色。
“说不定能够同时满足以上三份诉求。”
“哦?”
诧异于对方这般‘鲁莽’的回应,也似乎已经猜出了对方想说什么,爱丽速子的笑容变得冷冽起来,两手撑着实验台的两侧边缘,危险前倾的身子似要以双眼好好端详眼前的狂人。
而她眼中的狂人全不在意那份冷冽,甚至敢于上前一步,令对方的鼻间距离自己的面孔不过迟尺之距。
在这样的距离下,谁也没有退却,百叶窗下的暗红已然瞧见那那棕色门扉内躁动的猩红,更听到了对方一字一顿的话语:
“由我来成为你的训练员。”
“哈!你认真的?在那采访上说出我毫无干劲的人,难道也不知道我没干劲的原因?”
“当时不知,但现在...我想我弄清楚了,你分明已经被认可作为研究员却又还蜗居在这学院,这小教室的原因。”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话语不急不缓,一捆无来由的小麦,遇上超光速疾驰的粒子,却似有自信将其拦住。
“因为你确实是赛马娘,是在留恋赛场,还是放不下赛马娘所意味的急速与可能?”
不同于栗发的马娘嘴角咧出的疯狂,黑发白月的青年开口始终沉稳,眼中的猩红却在逐渐扩大。
也是在这时候,爱丽速子才算是真正窥见对方那不输自己的狂意。
“是又如何?”毫无被窥破的动摇,爱丽速子大方承认,正如面对自己经手的化学反应。
被光栅压抑的暗红,与被沉静遏制的猩红,于此刻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危险的研究者与下定决心的魔人,在那疯狂上的棋逢对手,可谓母庸置疑。
“不须仰仗于他人,我会将你送上那极速的赛道。”
当那猩红完全占据面孔,那声音甚至已然不似人类般单纯,爱丽速子有些怔然地望着那重新俯瞰着自己的恶魔,听他对自己许诺:
“为此我可以提前满足你上述之中的其中一份诉求,揭晓其答桉,那便是我为什么要搜集那些情报——”
“原因很简单,我要确认最终——谁会赢。”
“每一场赛事,每一场对决,”自那低沉浑厚的颤音之中,被黑炎簇拥的猩红双童注视着那嘴角重新咧起,似要有笑声逃出齿间的马娘,“我寻觅,我总结,她们的取胜之道,以猜测,以试错,找出成功的终点,接着将其予你。”
“你追求速度,而我,给你胜利。”
银亮的上身与窗外的日光相合,而黑暗的分界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同时存在着黑白二色的恶魔,语气自始至终都冷静无比,但那目光里却是连黑色的炎流都罩不住的狂傲。
对此,那位马娘终于是至唇齿间泄出一丝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着,鼓起了掌,破开了光栅之后,那如蛇一般的红眼,满是欣赏。
“好,好啊!能见到这样的疯狂,能见到这样的傲气,我很高兴——非常高兴!哪怕这只是你的表演天赋,我也会予以十二分的称赞,就算是那位竹正歌剧王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吧。”
“那么.....”
恶魔探出了那相较于常人要宽大好几圈,带着角质、细密鳞片以及狰狞利爪的手,自然,是以算是平整的掌心朝上,发出邀请。
“那就试试吧,你的推导,我的研究,是否能合出我想要的化学反应。”
马娘探出手来,那比起巨大的恶魔手掌要纤细太多的手掌,搭在那恶魔之手的中心,那黑色纹路宛若内侧脉络般集结的掌心。
“不过就算是不说这些,你的存在,也能给我带来不少可能性哦,训练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