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条漆黑的巷子。
血魔养的猫老死了,那是很可爱的小精灵,但是现在,她躺在那里,不会再来舔自己手心。
公寓里乱糟糟,这是他生活的地方。
因为反正过个几十年就不属于自己,他也没必要让它看起来多舒适。
血魔并不觉得孤独,那是很多余的感情。
他活了几千年,怎么可能会觉得孤独呢,之所以养猫,只是那天看到这只小家伙一颤一颤地缩在他公寓楼下躲雨,身上的毛发都淋湿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他用了很长时间,让它不害怕自己,让它学会跟自己撒娇,会讨好自己,血魔觉得有趣极了。
只是它现在一动不动了。
他在公寓抽了一下午的烟,傍晚去附近一片烂尾楼工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死掉的猫埋了
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雨,幸好他有带伞,夜间黑色的沥青地面,雨水泛着银色的光。
他看到了她。
夏天雨好大,她在屋檐下躲雨,但已经全身淋湿了。
他打着伞,看向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子,只有十八九岁,她好像一只猫。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血魔撇了撇脑袋,示意自己家就在楼上。
他就真的带了一个女生回到自己公寓。
公寓很乱糟糟的,有奇怪的异味,他倒不会不好意思,白炽灯下很温暖,除了很大的烟味,外边雨声随着公寓的门关上,好像一下子离得很远。
血魔给了她一条毛巾,让她擦干净,说今晚可以给沙发她睡。
那个女生就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开始脱起了衣服。
“哎,你别搞这个,嚯,皮肤那么白呢,快穿上快穿上。”
女生又默默穿上衣服,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心思,但是她也没有问。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只有泡面。”
血魔给她泡了一碗泡面。
她低着头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方一直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那种眼神她很清楚,跟那些客人一样,是打量食物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对方不让她脱衣服,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玩法,但是她真的饿了,没有在乎那么多。
赚来的钱,全都给妈妈拿去看病了,她不想被一直强撑着的父亲知道自己做着肮脏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回过家。
血魔收留了她,他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可能对方身上的血闻起来太过鲜美,可能她跟自己养的猫很像。
两人就这样奇怪的关系住在一起,白天血魔上班,女生替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晚上总是急匆匆出去。
血魔回到家中,都以为走错门了,他家那个狗窝呢,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家的地板居然会反光!
但是每次回来的时候,女生身上的血都是闻起来最甘甜美味。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人类,他是妖怪,对方收留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血特别甘甜。
但是她并不怕,相比起她的客人们,血魔更像个人。
一天晚上,她没有接到生意,两人都在屋内,外边下着雨。
“帮我拿罐啤酒过来。”他坐在沙发上,鞋也没脱。
“要,要喝我的血吗?”
她弱弱地说,手里还拿着要晾晒的衣服,血魔抬头看向她,如果跟她说,自己其实从来没喝过人血,会不会很丢脸。
血魔的脸面,那能丢吗,那肯定不能啊。
他亲吻在她脖子上,掠夺着她鲜美的血液,外边雨声淅沥,女子的眼神变得迷离,失去的血液却让她觉得满足。
她跟血魔说,想赚够给妈妈治病的钱,就不干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去跟父母住一起。
血魔并没有可怜对方的意思,他更像一个观察者,只是期待对方会酝酿出怎么样美味的血液——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
但是因为共处一室,他放在女生身上的视线,渐渐多了起来。
或许是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他时不时会看向在那边晾衣服的身影,拿着扫把拖地的女子,厨房不知道忙活什么的声音。
她是个很勤劳的女人。
狭窄的公寓里,两人视线不可避免地接触在一起,女生总是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视线。
他开始越来越了解她,就好像当时越来越了解那只猫的习性一样。
她喜欢雨天,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喜欢干净,睡在沙发上是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的,还喜欢睡懒觉,喜欢吃原味的乐事薯片。
刚开始的时候,血魔早上出门时都会吵醒她,一吵醒她就会草木皆兵般起床,再到后来血魔早上出门吵醒她时,她只是慵懒地睁开眼看一下,把脑袋埋在被子下面继续睡。
血魔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带上门出去。
两人交流越来越多,女人身上的血比起其他人还是仙露般美味,但也一天没一天好喝,血魔一天到晚给她摆臭脸。
只是女生并不埋怨,她知道这人,不对,这妖怪性格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有时候甚至会反驳几句。
“烟味怎么那么大,少抽点烟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嘿,这人还管起自己来了!
血魔抓狂大怒,然后第一次看到她笑,这人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想起他养的猫,也是一开始畏畏缩缩,后来甚至敢咬他手指玩,在他怀里撒欢。
女人跟猫一样,都是会得寸进尺的家伙。
“缩一下脚,我要拖地呢。”她眉眼带笑。
看在她还会打扫卫生的份上,血魔就原谅她了。
拖得真干净哈,还有衣服也是洗得带香味的,咋自己洗的衣服就没有,血魔不动声色地想着。
有一天,她的血变得很差,很难喝,血魔从她脸上看出喜悦。
原来她赚够了钱,说可以动手术了,这就去给爸妈送去,她很激动,紧紧抱住他,又哭又笑的。
血魔一脸无所谓。
后来那个女生再也没来他的公寓。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才是他的妖生常态,血魔早就习惯了,几千年来都是这样的,怎么就不习惯呢,他才不会觉得不习惯。
只是每次回到公寓,看着重新乱糟糟的房间,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次回家前,总是不经意去看一眼公寓旁的巷子,那里摆了很多破烂,纸盒,垃圾桶。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帮我从冰箱拿罐啤酒过来。”
他说完就一愣。
忽然想起来,她好像不住这里了。
血魔挠挠头,起身去冰箱自己拿啤酒。
想着,把乱糟糟的屋子收拾一下吧,好像要跟谁犟一样,但是收拾了几天又懒得动弹了。
随便吧,他早就习惯了。
直到一个月后又一天大雨,他打着伞回家,在公寓旁边又看到那个女生,她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下躲雨。
血魔静静看着她,她的血忽然变得那么鲜美。
他居然,内心在开心。
女生的妈妈没有钱及时手术,已经去世了,那天她父亲跪在她面前,拼命说对不起,不断给她磕头。
原来,一直以来她给父亲的钱,都被父亲拿去跟人赌没了,不仅如此,他还欠了一屁股债,而最开始引导她去从事那什么的那个女人,其实是父亲安排的,而那些客人,也全都是父亲的债主。
她把赚来的钱一次次交给父亲,他父亲通通拿来还给那些债主,还够了就继续跟人赌,欠了又拿自己女儿的钱去还。
她哭着哀求,求血魔吸干她的血,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什么都没了,她以为一直都在的家,忽然有一天发现,已经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血魔抽着烟,把伞给了她,让她上去坐着。
就是那天,他去找到了那群赌徒,血液混着雨水,人群满是惊慌。
他嘴角带血,想去公寓附近的便利店买包烟,忽然又顿住。
“算了,不抽了。”他拿了两包原味的乐事薯片。
“嘿,你戒烟?”便利店老板稀奇。
“什么戒,不想抽而已。”
“抽了那么多年,这是说不想就不想的。”
“说不想就不想咯。”
“习惯了哪能说不抽就不抽的。”
“换一种习惯不行吗!”
“行行行。”
血魔回到家中,看向那个女生时,她脸上那大概是麻木,坐在门边,身上湿哒哒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就拉了张凳子,坐在一边,开了电视,夏天刮台风,外边世界吹得都是歪的。
窗外响起惊雷,照亮了屋内缠在一起的两人,女生脖子上全是他赐予的伤痕。
他说,你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死了,就跟他说,他会把她的血全都吸干。
“现在就吸干我的血吧。”
血魔拒绝了,说现在的血还不够鲜美,要发酵到最香醇时再下口。
女生楞楞地看着他,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他就被公司派人围捕,最后还是风无理出手处理的。
女生被嘱托过,要死可以,但要等他回来亲自下手,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总得付点房租。
她看着天花板的秋千,发呆了一个下午,把昨晚他带回来的薯片吃了。
她开始了等待,等那人回来时,就让他吸干自己的血。
女生在乱糟糟的屋内坐了一天一夜,直到肚子饿了,她用他留下的钱去买了吃的。
把屋子收拾干净。
太阳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
她开始漫长的等待,公寓里就她一个人。
中秋的月亮好圆,她就在窗边看着。
忍不住就想到,在他过去的生命里,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月亮。
他去了哪里,一只妖怪活了那么多年会不会孤独。
月亮不会给她答案。
她想等他回来的时候,死前问一下。
不知不觉,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对方肯定会一脸不耐烦的说,自己可是伟大的血魔,别提这种弱智的问题。
而在另一边的湘江底下,血魔也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
女生情绪并不稳定,总是会情绪奔溃,想出去一死了之,但最后想起他的话,又总是停在了下来。
她不能那么自私的,不能食言。
因为不用再去做那些勾当,她开始变回白天出门。
清晨八点的菜市场,阳光和人群嘲杂声,离得好近,她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
怎么还没回来。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就每一天都以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心态活着。
阳光灿烂的日子,下雨的日子,刮风的日子,她总是一个人默默看着空挡的公寓,守着这小小的空间。
一有空就会想到他,世界本来是明亮的,但是有一天忽然暗了下去,在一片黑暗中她看到唯一的光,能做的只是朝光那边跑过去。
为什么他还没回来,她已经没有地方能去了,对方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这不禁让她开始患得患失。
第二天,她看到那个男人回来了,再次看到他她心中喜悦和期待全都满溢了出来,说,可以吸干她的血了吧。
血魔凑了过去,尖牙咬破她的脖子,说:
“你的血,怎么变得那么难喝了。”
怎么就,变得难喝了。
女生泣不成声,明明已经不想死了,但是她还是哭个不停。
“有要去的地方吗?”
女生茫然摇头。
“在这住下吧。”
她哽咽着点头,不断擦着眼泪看着面前这男人。
她觉得自己获得新生,在这小小的公寓之中,在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妖怪面前。
一直以来的压抑情绪,化作永无止境的哭声。
第二天,她没在哭了,笑起来很漂亮,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之前怎么就一天到晚板着脸的。
“我出去了,找了份派传单的散工,今晚你想吃什么?糖醋排骨怎么样?我买条排骨回来。”她语气带着雀跃。
血魔一脸不耐烦:“烦不烦,随便你。”
女生嘻嘻一笑,并不在意,推门而出。
只是到了晚上,血魔回到公寓后,她还没回来。
七点过了,七点半过了,一直到九点,她还是没回来。
他出去找她,循着血液的味道,在一片废弃的烂尾楼工地里,那是他把那只猫埋下的地方。
就在他埋猫几十米开外的地下,他闻到她的血就在下面。
沉默了很久,血魔挖出了一个行李箱,把行李箱打开后,那个女生跟他的猫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
早知道,你今天出门时候,就对你语气好点了。
————
本来已经不想写这个的了,但是因为前面坑都挖了,我得填上,总不能当没有了这回事,就一脸蛋疼地还是写了,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鞠躬道歉,以后不会了,要相信我啊。
对了,说一下,打赏盟主不能加更了,学业实在繁忙,大家不用打赏了,贡献订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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