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颙琰亲临致祭,七月十七日将华妃侯佳氏暂安于田村殡宫。华妃的身后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蕴颜和琳琅亦是寻找着各种害死了绣莹的蛛丝马迹。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蕴颜总是觉得身子异常疲惫,又有些嗜睡,似乎入了盛夏的缘故由不得更怕起热来,更是没什么胃口用膳,总觉着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
采薇和琳琅总想请个太医过来给蕴颜瞧瞧,可蕴颜总是说自己无碍,只是天热的缘故罢了,又免去了太医天天来请平安脉的麻烦,采薇和琳琅只能作罢。
这几个月里颙琰除了常来蕴颜这里,偶尔几次也会去茹婳那里,翻上一翻茹婳的牌子,其他嫔妃那里蕴颜亦会劝着颙琰去一去。这样一来,也算是皇帝雨露均沾了,文武百官便也不会说什么了。
如婳此前献给颙琰的安神香十分有用,入了夏季,殿中亦是分外的热些,到了夜里便热的睡不着,点上茹婳炮制的安神香,倒是还能睡个安稳觉了。
因此颙琰看在蕴颜的薄面上亦要多召一召茹婳,不能让茹婳薄了心,有了功劳还得不到奖赏,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开心的。
这日,蕴颜邀众嫔妃在御花园干秋亭赏景一聚,一起话话家常。其实真实目的,却是蕴颜想近距离观察观察这些嫔妃们,瞧瞧有人会有什么异常没有,会不会有人露出点什么马脚来。
蕴颜一个一个地瞧去,仔细地观察着,看起来也没有人有什么异样,与平时无异。蕴颜正出神思考着,就瞧见茹婳起身给蕴颜行了一礼,笑盈盈地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近日来身子不爽,便请了太医过来一瞧,太医说我已经有两个多余的身孕了。”说罢,低头娇羞一笑。
茹婳干盼万盼,这一日总算是盼来了!当那日太医恭贺她有孕之喜时,她一瞬间愣住了,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多年,她激动地落泪,还赏赐给太医一锭金子,命人好生将太医送了出去。
这样的好事,终于也轮到她了。她就是要当着所有嫔妃的面说出来,这样,再去回禀皇上,其他嫔妃想要加害她腹中的龙胎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是好事啊,如贵人,宫中许久不添龙嗣了。你这一胎可是万众瞩目啊,皇上知道了定会万分高兴的。”蕴颜点头笑笑,由衷地为茹婳高兴,为颙琰高兴,为大清高兴。
“佩心,还不快扶你们主子坐下。如贵人,你若是有何需求尽管和本宫提,本宫一定尽力满足你。采薇,快去养心殿回禀皇上,如贵人有了身孕。玉兰,快去把如贵人的座椅换成软椅,再让宫人把如贵人的膳食都换一换。”蕴颜开口吩咐道,就这样,宫人们都开始忙前忙后地行动起来了。
“是,多谢皇后娘娘。”茹婳心中暗爽,又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身后的卿蕊亦是在心中暗自不爽,皇后还当真是偏心,怎么她当时假孕时她就没有这般待过自己关怀过自己呢?茹婳她这般大张旗鼓地让众人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莫非是真的有孕了?好啊,这样大的事她居然也是今日才知晓,茹婳还不是偷偷瞒着自己没有告知么?说到底还是信不过自己而已,还说什么好姐妹呢?就知道都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得知茹婳有了身孕,颙琰自然是高兴的,他快速处理完朝政便赶了过来。只听见一声“皇上驾到--”,众嫔妃连忙起身行礼参见颙琰。颙琰大步上前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他走到茹婳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既然你有了身孕,日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是,谢皇上。”听到这话,甚至颙琰竟然还亲自扶她起来,茹婳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颙琰上前走到蕴颜身边同样扶着蕴颜起来,“皇后不必多礼。”说罢,在最上方的椅子上坐下。
“宫中许久不曾添这样的喜事了,如贵人,你可给朕给了一个惊喜啊。魏宏盛,吩咐太医院院判张皊给如贵人安胎,不得有误。”颙琰一脸平和地笑道。
“嗻,奴才这就去太医院传旨。”
蕴颜今日身子实在有些不适,伸手揉了揉额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旁的颙琰注意到了蕴颜的不对劲,他起身走到蕴颜身侧,执起蕴颜的手,忙问道:“皇后,你怎么了?”
蕴颜定了定神,仰头朝着颙琰一笑,“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只是身子有些不适,并无大碍。”
“魏宏盛,传张皊过来给皇后瞧瞧。”颙琰不听蕴颜的解释,直接下令吩咐道。
“嗻,奴才这就去办。”魏宏盛还未走几步,便又听见颙琰的吩咐。
不一会儿,魏宏盛便领着张皊前来。张皊上前跪地给颙琰与蕴颜行了礼,颙琰忙道:“张皊,皇后身子不适,你过来给皇后瞧瞧。”
“是,微臣遵旨。”张皊赶忙上前,跪在蕴颜身边,拿出一方帕子盖在蕴颜手腕上,把了把脉,随后喜笑颜开颔首回禀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娘娘身子不适是因为娘娘已经有了两月有余的身孕了。”
“什么?”蕴颜震惊地问道。
“张皊,你说得可是真的?皇后真的有了两月的身孕了?”颙琰大喜过望。
“回禀皇上,干真万确,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这点把握微臣还是有的。”
“颜儿,你才是给朕一个大惊喜啊!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张皊,朕命你好生照料皇后的龙胎,不得有误,否则拿你试问!”颙琰高兴地不知所以。
“皇上,您不是已经命张院判给如贵人安胎了么?如此一来,张院判恐怕顾不上两头了。太医院的萧璟奕医术也是极好的,不如就让他给臣妾安胎吧。”蕴颜出言提醒道。
“萧璟奕还是太过年轻了,朕怕他无法照料好你。张皊毕竟从医数十年了,朕还是比较放心他来给你安胎。不如这样吧,就让如贵人搬来储秀宫与你同住,让她住衍庆阁吧,也省得让张皊来回两头跑了。你们两个同时有孕,又同是两月,还是堂姐妹,住在一块儿安胎,朕倒也能放下心了。”颙琰思虑一会儿开口安排道。
“是,如此也好,臣妾听皇上的。”蕴颜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张皊,朕命你同时给皇后和如贵人两人安胎,朕相信,你不会令朕失望的。”
“是,微臣遵旨,微臣一定竭尽全力给皇后娘娘和如贵人安好胎,不负皇上所托。”
“好,你退下吧。”颙琰摆摆手示意张皊退下。
“是,微臣告退。”张皊起身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颙琰这才想起来,方才蕴颜身子不适,那些伺候蕴颜的奴才们定是疏忽大意了,就连蕴颜有了身孕都未曾发现,他卸下眼底的笑意斥责道:“皇后有孕在身,一直身子不适,竟无一人察觉,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一个个儿都在做什么?朕让你们侍奉皇后,就是这般侍奉的么?采薇,尤其是你,你作为皇后的贴身婢女,居然都不知皇后身子不适的么?竟不知请个太医过来给皇后瞧瞧。”
皇帝突然发怒,吓得嫔妃宫人全部纷纷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这时,蕴颜起身执着颙琰的手开口替宫人温声解释道:“皇上,此事怪不得奴才们,采薇更是日日要请太医过来瞧瞧,是臣妾自己阻拦了,不叫他们去请太医过来的。是臣妾自己疏忽了,您就不要怪罪他们了好吗?”
看到蕴颜这般委屈地模样儿,颙琰不禁无奈摇头笑笑,握着蕴颜的手拍拍,语气放软道:“好了,朕知道你疼惜宫人。罢了罢了,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与他们计较了。下次你可不许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即使觉得无碍,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蕴颜开心一笑,“是,臣妾遵旨。”
“好了,都起来吧。你们几个,可要好好给朕侍好奉皇后,若是让皇后磕着碰着,朕定重重罚你们!”颙琰扭过头,对着众人说道。
“是,奴才们定尽心尽力侍奉好皇后娘娘。”一众宫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走吧,朕陪你回储秀宫,陪你用晚膳。”颙琰执着蕴颜的手,带着她一同离开。
銮驾离去,众嫔妃心底的羡慕无从说起只觉得自讨无趣,个个满脸写着失意和落寞,只好纷纷离开回自己宫去了。茹婳走上前拉起卿蕊的双手对卿蕊说道:“颐妹妹,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有了身孕,你不会怪我吧?”
卿蕊假意笑笑,“当然不会,妹妹知道姐姐不说不过是自保而已,更想要皇后皇上第一时间知道此事,妹妹怎么会怪罪姐姐?此前妹妹自己有了身孕之时,不也未曾告知过姐姐么?这有什么的?”
“多谢颐妹妹理解,我并非不信任你,只不过我也才知道不久,只是还未来得及告知妹妹。那颐妹妹,我就不与你同说了,皇上下旨让我搬去储秀宫的衍庆阁居住,我得先回去收拾收拾了,改日再来与妹妹闲聊。”茹婳说罢,便带着佩心离开了。
只留卿蕊与她的贴身婢女紫娟在原地,紫娟小声开口道:“主子,看来皇后果真受宠,咱们若是想要斗垮皇后,怕是不易。”
“怕什么?如贵人此刻不是正得意么?咱们就让她先风光一时,如贵人可比皇后要好对付多了,咱们正好可以利用她,做咱们的垫脚石,利用她对付皇后。皇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堂妹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背叛了她,你说,那事情该会变得有多么有趣啊?”卿蕊双手环抱于胸前,眼底露出一抹阴险之色,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内务府便安排茹婳搬去了储秀宫在衍庆阁住下了。颙琰忙完政务后日日会来储秀宫看望蕴颜,顺带着一起瞧瞧茹婳,因为蕴颜的缘故,茹婳也跟着一起受到了许多的优待与偏宠。茹婳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宠爱是实打实的落在自己身上,即便是靠着别人才得到的又有何妨?
宫中之人可不管你是怎么得到宠爱的,他们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到底受不受宠,得不得皇上欢心,其余的一切可都跟他们无关。
不过,这让她想往上爬的欲望更加强烈,她更加确定只有爬得越来越高才能过上好日子。她十分期盼自己这一胎能够是皇子,若是生下个皇子,自己日后便有了依靠,也不至于受皇帝冷落。公主虽也很好,可终究是没有皇子起眼的。
日子倒还算平淡,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时间很快过去几个月。蕴颜和茹婳的肚子也比那时大了好多,肚子大了便行动不便,茹婳索性懒得动力,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蕴颜是个坐不住的,整日在院中逛悠。
偶尔两人在一起下下棋,做做未出世孩子的小衣服,一起吃着糕点闲聊。琳琅从不嫌路远,日日不嫌麻烦地过来储秀宫陪着蕴颜说话,给她解闷儿。
日日亲手做了各种各样地膳食补饮送来,回到自己宫后就亲自忙着动手给蕴颜那未出世的宝宝做衣服,不知蕴颜腹中是男是女,干脆就把皇子公主的衣服都做了好些。
由于已是入了冬,紫荆城一下子冷了好些,所以内务府又送了好一些过冬的物品给各宫,蕴颜和茹婳那里更是翻了好几倍。光厚实的冬装便让绣坊做了好几件送来,最不可缺的碳亦是比别的嫔妃多了几倍,就怕蕴颜和茹婳怀着身孕,给冻着了。
这日是腊月二十四,颙琰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魏宏盛进来禀报道:“皇上,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刘公寅时在自己家中安然离世了。”
颙琰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刘公离世了?可刘公这些时日不还好好的么?前些天还在南书房值守,夜间还招宾客宴饮,怎么会突然离世?确定不是有人暗害刘公么?”
“回皇上的话,太医已经去瞧过了,说刘公他老人家乃是寿终正寝,刘公逝时,‘鼻注下垂一寸有余’佛语中解释是善于解脱之意。”
嘉庆九年甲子年腊月二十四,刘墉于北京驴市胡同家中逝世,享年八十五岁。
“魏宏盛,传朕旨意,刘墉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清’,入祀贤良祠,谕祭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