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人,您说得这些呢,本公主都记下了。可本公主如何才能让马儿小跑起来呢?”意曦略微沉吟,心底还是稍稍有点紧张和不安,万一待会儿马儿驮着她说跑就跑,她不会来不及抓紧缰绳就被甩下马去吧?
仲天成笑着宽慰道:“公主不必害怕,您只需喊一声‘驾’,用双脚轻轻踹一脚马腹即可,您放心大胆去骑就好,微臣和侍卫会在身侧保护您的。”
听到这话的意曦,心中顿觉安慰了不少,朝着仲天成点头,正视前方紧紧抓着缰绳大喊一声“驾!”随后抬起双脚踢了踢马腹,白马听到指令,驮着意曦慢慢地用小碎步小跑了起来。
就这样,白马轻快地驮着意曦转了马场两圈。意曦还算大胆,不仅没有害怕甚至异常兴奋,于是一只手松开了鞍角,一只手拿起马鞭就朝白马的臀部抽了一鞭,没想到第一次抽打,却没有掌握好力度,白马因此吃疼地叫唤了一声驮着意曦就狂奔了起来。
意曦吓得连忙扔掉了手中的马鞭,双手抓着缰绳在马背上害怕地大声喊叫。仲天成看到突发状况,赶忙飞快骑上一匹马,就去追赶发了狂的白马,白马驮着意曦一顿狂冲。
意曦害怕地不敢看向前方,闭上眼睛惊慌失措地又哭又喊。她第一次骑马没有经验,根本降不住这匹受了惊的白马,亦控制不住马儿奔跑的方向,眼看就要撞上眼前的木桩同马一起摔个人仰马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紧要关头之际,一位身手矫健,孔武有力身着一身看似草原王子服饰的少年撇下自己的黑马,踏着马背借力飞身跨上那匹白马,将意曦护在自己身前,“公主莫怕,有我在,不会让您受伤的。”一道清朗,掷地有声的少年音在意曦耳边传来。
意曦似是得到了一丝的安全感,停止了叫喊,将头扭向身后瞧去对上少年明亮有神的眸子,意曦竟一时有些看得出了神,少年目视前方夺过意曦手中的缰绳,尽力控住白马无脑狂奔,他使出全力将马头拉回安全的方向。
白马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强有力的牵引感,终于平复了下来,开始正常地奔跑。少年占据上风骑着白马,带着意曦重新回到了上驷院,意曦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
少年利落地一跃翻身下马,身姿挺立,稳稳落地。见意曦身子僵硬呆呆地骑在马背,一动不敢动,他朝意曦递出手,温柔笑道:“公主下来吧,已经安全了,不会再有危险了。”
意曦就像是没有听到少年的话一般,眼神空洞还是呆呆地骑在马背上,小口小口的喘着气。众人也连忙上前拥护着意曦,仲天成和彩云也忙赶过来查看意曦有没有受伤,是否安好。
彩云担心地哭出声来,哭得稀里哗啦地,“公主您怎么样了?没事儿吧?真是吓死奴婢了,还好公主您无碍,否则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见意曦还惊魂未定,少年只好亲自抱意曦下马,“得罪了,公主。”说罢,上手一手扶在意曦腰上,一手穿过意曦的双腿,将意曦打横抱下马来。
众人见状瞬间愣在原地,少年也不解释,扭头抱着意曦就去了上驷院的一座偏殿。彩云止住泪水连忙跟在少年身后,这是意曦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般抱在怀中,她一时将方才的那场惊险抛诸脑后,脸颊瞬间泛起了一抹红晕。
意曦盯着眼前的少年,发现他梳着一头象征草原的辫子又将所有辫子都全部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髻,脖子上带着蒙古族的项链,一直垂在胸前。五官硬朗立体,剑眉星目,身高八尺,许是因从小过得苦不似其他草原男子那般威武雄壮,有力拔山兮之气概,不过倒也身强力壮,瞧着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少年进了殿内,将意曦轻柔地放在殿中的软榻上,蹲身抱拳行礼赔罪道:“公主请恕在下失礼,您受了惊吓,在下只能对公主无礼,抱公主回来了。公主受了惊,最好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意曦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去,云娇雨怯,“你救了我,我怎会怪你失礼?你……你是何人?本公主怎么从未见过你?”
“回公主的话,在下是札萨克固山贝子玛尼巴达喇,本是蒙古土默特部族王子,我阿布过世的早,皇上见我年幼孤苦伶仃无人照料便特赐我在京中生活,如今还命我在御前行走,可在紫荆城骑马。”少年十分仔细地向意曦介绍着自己的身世。
“原来如此,玛尼巴达喇贝子,多谢你今日出手相救,本公主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这样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我都叫我皇阿玛赏你。”
玛尼巴达喇礼貌地朝意曦笑笑,“不必了,多谢公主好意,皇上待我如此亲厚,供我吃供我穿,这些年,都是皇上的庇护,我才能茁壮成长,如此养育之恩皇恩浩荡已是天大的恩德,万不敢再求什么赏赐。然能救得公主一回,亦是我的福分,公主不必言谢。公主,在下还有要事须做,请恕在下告退,告辞。”说罢,起身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意曦脸上的那抹红晕还未褪去。眸子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口中低喃道:“玛尼巴达喇……玛尼巴达喇……”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止不住。
彩云上前伸出手在意曦面前晃道:“公主?公主您在看什么呢?笑得也奇奇怪怪,您该不会吓傻了吧?不行不行,奴婢得立马去请太医来给您瞧瞧才是。”
闻言,意曦这才恍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拉住彩云,“我没事儿,不必担心。”
彩云满脸不信,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真的没事儿吗?”
“好啦,今日练习骑马就到这儿吧,咱们先回去吧,若是长时间不见人,皇额娘可该担心咱们了。”
意曦与彩云起身出了偏殿,看到殿外仲天成一直在外等候,仲天成见意曦出来,上前跪地行了一礼,“实在对不住公主,今日让您受惊了,微臣该死,差点险些让您出了意外,还请公主责罚。”
意曦笑着摇摇头,俯身亲自去扶仲天成起来,好声好气道:“起来吧仲大人,这如何能怪你到你头上去呢?原也是本公主自己的失误,没有掌握好骑马技巧,硬要逞强。今日这事实乃意外,你可别在皇阿玛面前说漏嘴,本公主可还想再继续学习骑马呢。”
“公主您不怪罪微臣?”仲天成松了一口气,有些意外。
“自然,只要仲大人您别把今日这事给说出去便好。”
仲天成没想到这位庄静固伦公主竟如此宽宏大量,这般好说话。出了这样大的事,公主居然还丝毫不怪罪自己,甚至还在反省自己,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忙点头答应道:“是是是,公主放心,今日这事,微臣绝不会让它泄露出去半分。”
不过话说起来,这封号上的“庄静”形容得真是这位四公主么?这般活泼好动,天真果敢的四公主,与这个“静”字似乎很难一同相提并论,很难能联想到一块儿去吧?
不管了不管了,能保住小命就好,能保住小命就好。仲天成长舒一口气,他原以为,这宫里的公主娘娘都是娇生惯养,恃宠而骄的,且今日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不说,就连这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果然还是咱们皇后娘娘教女有方,把两位公主教养的如此落落大方,待人也是温和谦逊有礼。
意曦带着彩云回了储秀宫去,顺便洗了个热水澡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又与蕴颜一同用了晚膳,便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公主皇子们本不应该与生母额娘同住一个寝宫,但蕴颜心疼意曦和荀姝,求了颙琰让两人可以与自己的额娘住在一块儿,直至出嫁。
所以,自打意曦的生母孝淑皇后仙逝之后,意曦便跟着蕴颜同住,蕴颜去哪儿,意曦便去哪儿。同样对意曦来说,只要有蕴颜在的地方,家就在,所以不管身在何处,只要蕴颜在她身边,意曦便倍感幸福,自当珍惜眼前的这一切。
意曦躺在睡榻上歇息,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不停地浮现今日那少年的模样儿。飞身上马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场景一幕幕,实在挥之不去,如此一来,便更加的睡意全无。
意曦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她就是好想再一次见到玛尼巴达喇,想要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他面前。意曦拼命摇摇头,想要玛尼巴达喇最好赶紧从自己脑海中消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曦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日还未睡醒的意曦便被婢女彩云在香甜的睡梦中给拉了起来,意曦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被彩云拉着洗漱更衣打扮,睡眼惺忪,“彩云,你就让我再多睡一会会儿,不行么?我昨夜都没睡好,你干嘛非得这么早就拉我起榻啊?皇额娘从来都不会强逼着我早睡早起,都是由着我睡到自然醒,也会贴心地留好早膳给我用。”
彩云悻悻解释道:“公主您可快别说了,今日这可是皇上特意命奴婢来按规矩时辰叫您起来的,皇后娘娘替您说话,皇上还责骂了娘娘几句呢,不由分说一定要叫奴婢叫您起榻呢,现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还一直在等您洗漱好过去与他们一同用早膳呢。”
意曦听罢,只能垂头丧气乖乖地任由彩云替自己摆弄着,彩云自然不敢耽误,赶忙替意曦打扮好,领着意曦去见颙琰他们。到了膳厅,意曦无精打采,规规矩矩地给两人行了礼,颙琰见状,摆摆手示意意曦坐下用膳,“意曦,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你皇额娘疼你不逼着你早起,可朕却不能如此溺爱你,你瞧瞧你,哪里有一个公主的样子?皇后,你日后可莫要再如此溺爱她了,都是你给她惯的,若再如此,朕可就要好好儿罚一罚你了。”
“是,儿臣知错,可皇阿玛您不能怪罪皇额娘,皇额娘她又没有做错什么,您要罚就罚儿臣好了。还有,皇阿玛,皇额娘教儿臣教的很好,儿臣在皇额娘这里学到的比在师傅那里学到的还要多得多。虽然儿臣知道这是皇额娘特地为儿臣求来的殊荣,也没有哪个公主有儿臣这样的恩德,可皇阿玛您不知道的是,皇额娘比师傅还要用心地教儿臣读书习字,就凭这一点,儿臣是无论如何,都不许皇阿玛怪罪皇额娘的!皇额娘待儿臣之心,比起儿臣生母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儿臣做错了,儿臣改还不行么?”
意曦一壁满脸委屈地哽咽着,一壁不禁为蕴颜打抱不平。听到意曦这么说,蕴颜也不觉为之动容,拉着哽咽地意曦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替她抹去滑落脸颊的泪珠。
看到这一幕,颙琰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呀你呀,还算你有点儿良心,知道你皇额娘默默为你所付出的一切。既如此,你更不该做好自己公主的本分,少让你皇额娘为你费心操劳么?还好你皇额娘为你替外隐瞒着,若是让满朝文武百官知道了,又该指责是你皇额娘失职了。再说,朕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罢了,朕宠你皇额娘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真的忍心罚她?”
听到这话的意曦这才展颜一笑,停止了啜泣,“那儿臣以后绝不会再如此行事了,一定恪尽职守,做好一个公主的本分,不会让皇额娘为我背负骂名的。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皇额娘教过的,儿臣自当谨记在心。”
“这就是了,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你既身为大清公主,要规束的还有很多,天家富贵,必不是常人所享,亦不是常人所有。你肩上职责所在,须得时刻谨记在心,你已及笄,方须知晓自己肩上的责任与使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以,才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颙琰言近旨远,他是怕意曦也逃不过被迫联姻,可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也只能狠下心来忍痛割爱了。
“儿臣明白,若是有到了需要用得到儿臣的时候,儿臣自当不辱使命扛起肩上的责任,必不叫皇阿玛和皇额娘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