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马车嘚嘚走在长街上,巡逻的士兵发现他们一行,迈着步伐跑来,一见是锦衣卫护送,立马掉头当没看见。
姜微盈听着来了又离去的脚步声,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若不是今日白天补了一觉,她估计得在提督府会直接昏睡过去。
从回府的一路到回到自己的屋子,姜微盈不知打了几个哈欠,雪怜见到她泪眼模糊回来,吓得一个激灵。
“姑娘怎么了,掌印大人为难姑娘了吗?”
姜微盈捂着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靠在她肩头:“就是困的,他今天很好说话。”
雪怜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老大:“很好说话?难道平时他都对着姑娘冷眼相待吗?”
小姑娘闭着眼哼哼:“也不是冷眼,怎么说呢,总之他惯会阴阳怪气,叫人心里不舒服。”
“那今儿怎么就转性子了?”
雪怜的疑惑让她沉默了下去,缓缓睁开的杏眸定定望着摇曳的烛光。
“或许人在有伤痛的时候,才会少一些攻击性吧。”她笑笑,嘴里莫名就泛起一股苦味,随后就抱着雪怜的腰,“怜姨,我想喝甜汤怎么办。”
她便是要山珍海味,也得给寻去!
雪怜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子:“那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煮甜汤,小厨房的火一直都没让熄的。”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目送雪怜离去的背影,在人离开后仰头靠在椅背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封禹最后拉着她手,闻声乞求她相陪的那一幕。
——恶太监。
真是会拿捏人心。
九节受刑回来,屁股差点开花,坡着脚一拐一拐回到封禹床边。
三姑娘两刻钟前就离开了,说是他们督主睡着了,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小太监咧嘴傻笑。
“明儿一早进宫替我给陛下告假,就说我重伤。”
年轻公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小太监差点魂飞魄散,一个屁股墩就做倒在地,因为碰到伤口,疼得杀猪般一阵惨叫。
谁说他们掌印睡着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可怜的九节这一夜趴在边上的长榻将就了一晚,天不亮就起床,一拐一拐来到皇帝跟前替他们掌印告假。
齐少监正在伺候皇帝洗漱,闻言诧异地看了过来,皇帝更是震怒:“人抓到了吗?!”
九节拱手道:“都是死士,伤了督主后被擒,便服毒自尽了。”
皇帝多疑,他们掌印没少被皇帝猜忌为难,看似重用,却也应了那一句伴君如伴虎。
所以他们这些亲信,十分懂得提督府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皇帝冷笑连连:“他们这哪里是要刺杀你们掌印,是想要朕的命吧!”
大殿内的人顿时惶恐地跪了一地,待皇帝发完脾气,九节从乾清宫退出来,齐少监也跟着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督主如何了?”
九节对他没有个好脸色:“方才禀报,齐少监不曾听见?”
“我一会就给督主请安去。”齐少监在他冷淡的态度中挑挑眉。
“齐少监还是在司礼监待着,盯紧了,若是再出什么岔子,那就是给督主添烦忧。”九节呵的一声笑,斜斜扫他一眼。
“那九少监这是差事出了什么岔子,受罚了?”
再三被挤兑,齐少监也冷了脸,毫不留情面地看向他瘸着的脚。
九节顿时气得一张脸铁青,拂袖离去。
齐少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倒插着双手不屑地嗤笑一声。
且再等他张狂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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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禹遇到刺杀伤重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内阁几位阁老碰面时神态各异,最终所有对于此事的交流,都是在彼此猜疑的眼神中结束。
跟随在封禹身边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据闻他本事也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不然当年怎么单枪匹马要了东西两厂厂公的命?
所以他们对封禹伤重一事都持怀疑态度。
但封禹确实一连四日都不曾进宫伺候,朝会上也不曾见他的身影,有人偷偷朝太医打听,太医院给到的答复是确实去提督府看过伤。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是相信了此话。
但首辅在那些传言中一颗心却是越发往下沉。
封禹真的伤重,与内阁而言并不是好事,皇帝第一个要怀疑,就得怀疑到他们身上。
而且首辅还想起来自己刚被临幸的孙女,心中更是阵阵刺疼。
那天皇帝是起了意让他辞官,虽然最后迫于百官压力,他未必会真离开朝堂,可皇帝当时的怒气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能让皇帝消气应承下来,肯定有封禹的一份功劳,如今御前也只有封禹能左右皇帝的情绪,可孙女却因为政治而被填进了后宫,成了皇帝要挟自己的棋子。
首辅在椅子内坐了良久,最终和同僚们说道:“近来不是要紧的事,诸位少往圣上跟前去。”
其余几位阁老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都应承了下来。
很快,又到了秀女们进宫的日子。
不同于往日,姜微茹今日居然一早就来到姜微盈的院子外,等她一块出门。
姜微盈见到二堂姐的身影时,微微一诧异就抬脚越过她。
姜微茹难堪得眼眶泛红,急急忙忙追上前道:“三妹妹,我知道你心里还生我的气,可我当时真的害怕找不到出路。三妹妹那一巴掌,把我打醒了!”
然而姜微盈一个字也不信。
一个人如何能在短短几日间就改变想法?
要么是她另有所图!
姜微茹就那么追着她一路,都不曾得到她一个字,上马车后见她闭上眼睛根本不搭理自己,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一阵一阵的低泣声闹得姜微盈心烦意乱,她按捺着脾气没有多理会,到了宫门口下马车后就离得她远远的。
姜微茹抱着包袱,垂着头,没有再尝试上前,知道自己只会是自找没趣。
今日石嬷嬷抽查宫规,一整日都在大殿内背书,不少秀女被打手板打得两眼泪汪汪,其中就有姜微茹。
天黑前晚饭送了过来,大家在严格的抽背中耗尽了精力,几乎都是快速吃完饭,赶着时间洗漱好早上床歇息。
“听说明儿还得学仪态,我已经预感我的腿要断了。”左侍郎千金陈淼淼哀嚎着先扑进被褥中。
其他人纷纷低笑,姜微盈是最后一个去沐浴,刚出了门,就碰见回来的姜微茹。
姜微茹忽然就拽了她的胳膊:“三妹妹,你给我最后一回机会,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姜微盈不想理会她,可她一直跟着,直跟到了净房外的墙边,整个人都快趴她背后了,压得她动弹不得。
“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壬卯来!我今儿便是要被石嬷嬷再罚禁闭,也得和你没……唔?!”
小姑娘气得转过身,话还没说完,口鼻就被人从背后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