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带着一丝冷笑,看着面前这个瑟瑟发抖,有些受到惊吓的女人,心中却是一点怜悯的情绪都没有,因为别人可能不了解,叶晨是知道她的底细的,赵致可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齐公子后来赫赫有名的“渗透”计划,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从旁协助才得以顺利进行的,因为她对我党内部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熟了。
叶晨此时已经把赵致逼上了绝路,只要再使使劲,估计这座堡垒也就能突破了。可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找到于秀凝,先是耸耸肩,然后一摇头,对陈明不咸不澹地说了句:
“老大,底儿我已经替你打好了,接下来的工作,那可就是你的买卖,咱兄弟俩先交接一下。”
“嗯?你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撂挑子了?”毫无精神准备的顾雨菲,不由得一愣。
只见叶晨哂笑了一声,然后对着三人说道:
“我倒是想审下去,可咱军统的家规是什么?像我这样从红区回来的人,能接触机密情报么?你们要敢保证审过后没人来找我麻烦,没说的,那我接着审,倘若问到了机密,可得替我主持公道。”
赵致是干什么的?那是地下党的机要员。她所掌握的秘密,对红党和军统双方来说,都是绝对的机密。叶晨点到了军统的死穴,他是再用对方的矛,来戳对方的盾。
于秀凝夫妇并没有说什么,在他们看来,叶晨这关算是彻底通过了。李维恭为什么要派叶晨负责审讯?原因就在于他们都想知道叶晨是不是关心情报,如果他稍微表露出一点点关心,那么这个人的动机就很不纯,很难说他是不是被红党策反过。
阴谋,典型的阴谋,李维恭在赚钱的同时,仍然没忘记内部的安定和谐。他同于秀凝夫妇恰恰相反,你叶晨能赚钱是一回事,倘若是红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钱我是喜欢的,但红党也必须要除掉,不然江山一变色,那我赚的钱就会落入别人手中。我凭什么要给你红党积攒家底呢?我有那个义务么?
不审就不审吧,总不能看着兄弟跳火坑,也不上前拉一把不是?幸好许忠义这个头开得不错,至于接下来,那就得看陈明的。所谓送钱也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观察许忠义那才是他们两口子此行最首要的目的。
“嗯!交给你姐夫吧!”恨恨看一眼陈明,于秀凝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付起女人来,哼哼!你姐夫那绝对是把好手!”
下午五点半,赵致在濒临上刑的一瞬间,终于彻底崩溃了,和盘托出了党的机密。她成了叛徒,此时的赵致还不知道,她的上线此时也已经叛变了,他们俩成为导致本溪地区其他小组成员牺牲的直接刽子手。只不过赵致的上司不在叶晨的负责范围,李维恭和于秀凝夫妇,始终对叶晨防了一手。
对于赵致叛变的这种行为,叶晨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因为他了解,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说自己就是最坚强的,即便是他也一样。军统审讯疑犯,并不像后世某些作品所描写的那样,上来没问几句就大刑伺候。实际上,刑讯只是一种辅助,它必须要根据犯人的心理活动来配合使用。赵致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你没将她心理承受力逼上绝路,即便动刑,那也会大费周折的。
晚上七点整,赵致在叶晨和顾雨菲的陪同下,一起共进晚餐。席间,她一边吃一边哭,从她那绝望的泪眼中,叶晨看到了一种矛盾,一种生不如死的矛盾。然而叶晨知道,背叛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这会形成一种习惯,只要是突破了那层心理关隘,一切都会慢慢的变得很自然。
“一切都过去了,你再哭也没用,”递给赵致一条手帕,顾雨菲对她仿佛有着说不出地怜惜,只见她说道:
“你还年轻,多孝敬父母,多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这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我还有路可走么?”赵致绝望地说道:
“组织上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手里有血债了。”
顾雨菲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还是继续说道:
“于大姐已经跟你父亲说好了,过几天你就搬到沉阳住,由督察大队的人对你实施全天候保护。”
“那我不是……不是成了你们的人?”赵致怯怯地瞥了一眼叶晨,看来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灾难,已经在她内心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叶晨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此时的顾雨菲恐怕还不知道,她身旁坐着的,可是她未来的表嫂……
丰盛的晚餐过后,于秀凝领着个商人又找到了叶晨。由于这姐弟俩处得情同手足,所以于大姐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跟他说明了来意,商人有个亲戚,想从前线调回来进督察处。至于为什么要进督察处呢?因为督察处是东北所有党国行政部门里,最肥的一个缺。
它能不肥吗?不但有权,而且还有钱。除了薪水红包可以月月保证之外,光是福利和子女教育补贴这一项,那就够其他ZF职员眼红不止了。现在市面上有个传闻,老百姓都愿意把闺女嫁给督察处的人,甚至倒贴也行。
为啥要这么说呢?因为一旦嫁入督察处,那就等于是在蜜罐里生活。从端上督察处碗饭的那天起,你连自己百年之后都不用再发愁了。什么叫人上人的日子?看看人家督察处,你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白过了。
“进了督察处,娶老婆就不用发愁了,不是美女挑你,而是你挑美女;进了督察处,看病就不用发愁了,不用你去求大夫,而是大夫来求你;进了督察处,房子就不用发愁了,不是你买不起房子,而是一般的房子你看不起;进了督察处,子女上学就不再是问题了,不用你去找学校,而是学校乖乖来请你。”
这是流传在沉阳的一段民谣,督察处的名声不用做广告,老百姓的口口相传,它往往比广告效果还要好。不过呢,老百姓也通常会犯一个毛病,这也是华夏人的普遍毛病。他们恨督察处不以才取士、骂督察处是任人唯亲,可一旦有进督察处的机会,也照样会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所谓的不公平,只是没本事的人一句牢骚话而已。有本事你不走歪门邪道,看看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商人对世面行情是熟烂于心的,他知道想进督察处光有钱还不行,必须要有人。那么督察处上下谁说得算?天字第一号是李维恭,第二号是于秀凝,而叶晨呢?只要他不点头,就算让你进了督察处,恐怕往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谁叫人家是总务的大总管?财权是他把握着,你想有红利,你想过人上人的生活,只要叶晨不发话,那你就做梦去吧。
“姐呀!你这是抬举我了,”看看那地方官员,叶晨笑着说道:
“你递个话不就行了?干嘛还要亲自跑一趟?”
于秀凝心说,我能不亲自出马么?你当这些人进督察处,就是为了想当特务?错!还不都是看着你“大总管”那总务眼红么?你小子掌握全处上下百分之九十的财政大权,我不找你找谁呀?就连会计和人事科长,都得暗地里听你的。
毕恭毕敬奉上一份本溪牛心台矿的产权证,商人望向叶晨的眼神,就如同唐僧见到了如来佛祖。这叫找靠山,把自己名下产业的股份挂靠到ZF部门,各路神仙就得对你高抬贵手,另眼相看了。
临来之前,于秀凝对这商人千叮咛万嘱咐,说是给许科长送礼,千万别送钱。为什么呢?因为人家许科长不缺钱,他缺的是物资,你要能把物资给他解决了,行了!我敢打赌,你这亲戚在督察处,不管多热乎的板凳也都能坐住了。
“姐!后勤取暖烧饭的煤,一百年都不用愁了。”再次瞧瞧那商人,叶晨玩味的,心说你小子挺上道啊?把煤矿划到督察处名下,看来我想不用你这亲戚,恐怕也是不成了,要不然李维恭和于秀凝都不会答应,既然如此,莫不如就做个顺水的人情了。只见叶晨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你这亲戚原先是干什么的?”叶晨从公文包里掏出印章,一边盖戳一边问道。
“十三军军需处的……”
“哦?那他和军需处长老于是什么关系?”
商人没敢马上回答,此时他的心里慌的一比,因为他不知道军需处的于处长和这许科长是不是有过节。万一乱攀关系,那自己亲戚往后不是有罪受了?
叶晨哪还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
“你不用担心,老于这个人我很熟,我只是随便问问,看看老于能不能给他一个全优的评语。”
叶晨这么说,是有一定用意的。在于秀凝分析看来,这个人日后恐怕是要被提拔重用了,不然为什么要整个全优考评呢?
沉阳周边有好几处大煤矿,平均分布在铁岭、本溪、抚顺,这些聚宝盆都是督察处要插手的对象。许忠义能看中的东西,那一定是宝贝,就算它眼下还不是宝贝,但经过老许改改手,最后也一定就是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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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溪除了牛心台矿,还有几处矿产,远在本溪县东部的田师傅矿也在其中之列。只不过那里目前还是红党的天下,国党的势力暂时还无法触及。但商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一旦国军收复田师傅,这处可以开采上百年的煤矿,也会划拨到督察处名下。
叶晨仿佛不介意的笑了笑,然后对一旁作陪的于秀凝说道:
“姐,我这个人不贪,田师傅就给本溪留下吧。咱也不能总把好东西往自家划拉不是?”
于秀凝心说,你倒是不贪,因为你惦记着铁岭、抚顺那些更大的煤矿,所以就把田师傅给人家留下了。要不是我拦着,甭说这些大煤矿,你都能把鞍、本两个钢铁公司,给砸吧砸吧卖了。
叶晨为什么要打鞍、本钢的主意?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想给我党整出一套完整的钢铁军工生产设备。可当时的鞍钢、本钢,并不像日后那样设施完善,他们主要的生产设备,都被老毛子给去老家了,留下来的,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但这些破铜烂铁也是宝贝,叶晨算过一笔帐,这两处钢铁生产基地,眼下缺设备缺人才,所以都不能照常开工。不过呢,你只要把这两处基地现存设备拼凑一下,还是可以满足些小规模军工生产需要的……
一九四七年四月十八日,在飞机和炮火掩护下,国党新一军新三十师由南,新三十八师由西,向东北战略要地四平发起轮番进攻。自此,长达一个月的四平鏖战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个月后,也就是叶晨押解人犯返回沉阳的当晚,胜负便初见端倪了。我四平守军丢失了制高点“塔子山”阵地,其主力部队被迫向北满地区转移。
这个结果是极具灾难性的,由于在转移途中出现了诸多逃兵,所以国党的新闻机构便趁机宣传,诬陷我军“溃不成军”,被逐一消灭已是指日可待了。
杨克成正坐在自家书店的柜台里拢账,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影,杨克成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叶晨,这让杨克成的心中瞬间一沉,因为按照他和叶晨的约定,后天才是他跟叶晨见面的日子,叶晨这么冒冒然的前来,必然是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多年来的地下经验,让杨克成笑着站起身来,把叶晨迎到了里屋的隔间儿,然后他来到店门口,四处仔细的张望了一下,确认叶晨没带来尾巴,四处没有外人监视。杨克成不露声色的把打洋的牌子挂到了外面,关上了门,上了门闩……
夜里,叶晨回来之后,刚服过安眠药,准备赶紧睡一会儿,迎接接下来的行动,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给惊醒,叶晨努力的撑起了眼皮,有气无力的接了电话,就听里面传来了顾雨菲的声音:
“忠义!忠义!你听广播了吗?国军收复四平啦!”电话中,顾美人仿佛很兴奋,和叶晨那半死不活的神态,形成个鲜明地对比。
撩撩沉重的眼皮,叶晨一脸不耐烦地问了句:
“姑奶奶,您先看看表,顺便再告诉我一下现在是几点了?有这么晚给人家打电话的么?你不是有什么大病吧?这种事情明天上班的时候再跟我说不成吗?”
“没办法,我也不想,可李先生通知大家开会,你说,我能不告诉你吗?”
“开会?”
“是啊,据说还备了庆功酒。”
叶晨的心里瞬间一惊,他知道行动恐怕要马上就拉开帷幕了,幸好自己今晚早有准备,提早去书店见了老杨,二人针对李维恭即将展开的行动,制订了详细的计划,要不然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
叶晨穿好了衣服,戴上了自己的那把手枪,然后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对自己这副难看的脸色还算是满意,然后就出了门,此时顾雨菲早已等在了车门口,看到叶晨的难看脸色,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忠义,你这是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刚吃了安眠药……”
“那你还能开车吗?我去叫司机吧?”
“不用了……”把车钥匙交给顾美人后,叶晨就再也没心思搭话了。他困得要命,很想找张床把自己丢在上面。“你开车,我先眯一会儿……”
结果,叶晨就在顾美人的搀扶下,东倒西歪上了汽车,然后又迷迷湖湖钻进了会议室。
“怎么了这是?”一见叶晨的模样,李维恭吓了一跳,只听他问道:
“国军刚刚大捷,在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你怎么倒下了?”
叶晨头不抬眼不睁,无精打采的说道:
“嗨!我不是吃了安眠药么?再说您也不挑个开会时候,非得半夜三更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
李维恭对于叶晨的态度也不以为意,面前这个财神爷,就算是他都要哄着,只见李维恭说道:
“那没办法,谁叫咱干的就是这损人不利己的差事?把你们叫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庆祝,上峰有令,让我们连夜派遣人员渗透到长春、哈尔滨,给红党后院点上几把火。所以你这总务科长不来哪行?人员的物资配备,还得靠你解决!”
李维恭今天的话不多,挑出一二三说了几个重点,就让齐公子拿手令去总务领装备。至于领什么,这是秘密,就连叶晨这个总务科长也无权过问,他只能是乖乖交出仓库钥匙,让齐公子自己随意了。
事实上,李维恭这么做也并非是对叶晨不相信。而是外人一旦得知装备的重量、种类,就有可能判断出行动特务的人数、体重以及他们此行的目的,因此为了保密,按照规定,三天之内,叶晨是甭指望出入自己掌管的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