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造反一事,康熙爷细听了下头人禀报,虽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因为茶陵州上下官员太苛政的缘故,层层盘剥压得民不聊生,人都活不下去了,除了死自然也只有造反这一条路。
百姓多未得教化,故有些人为了集结人心,师出有名,这才打着吴三桂的旗号,试图反清复明。
可区区些个泥腿子又能成什么事,康熙爷并未在意,眼下正事蓬勃繁荣之时,兴修水利、奖励开垦、开放矿禁、开海贸易、减免钱粮、改革赋役、、、正是关键时,怎能为这些人顿足。
故茶陵州的官员该罚的罚该降的降,造反之势也要尽快扑灭,这事儿来回琢磨还是得叫直郡王带兵前去,六阿哥为辅,前去历练着。
康熙爷办事雷厉风行,就镇压发兵一事甚至不需要同诸位御前大人和南书房众臣商议,下头人也只万岁爷的性子,故即便有什么意见也全然不敢提,更不敢说万岁爷实在太过重用直郡王,只依着吩咐办差。
待处置罢,虽时间上还来得及往永和宫去,然康熙爷哪有空余,紧接着巴尔善又递了信儿来,先前康熙爷吩咐巴尔善细查太子党一事已然查清。
太子身边几个过火的,除了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的鄂西一众,太子奶娘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凌普也不是甚好东西,从中克扣牟利也罢,竟还敢敲诈勒索,除了勒索下头的一众官员管事,竟还敢将手伸向后宫。
些个位卑的后宫女眷连吃饭都要先奉上孝敬才可,连用膳都成了问题,更别提蜡纸炭冰的用度,夏日里还能熬一熬,冬日里怕不是还要因此死人!
如此可见,不光凌普不是好东西,连眼下掌管后宫之事的太子妃石氏也没是个没本事的,能叫凌普这做奴才的压到头上,白得这样高的位份了,还不如侧福晋李佳氏更识大体!
玉琭管后宫几年都不叫他操心半分,这石氏倒好,没本事还好揽活儿,怎么跟保成一个德行!
不处置当真不成,可玉琭眼下显然不能再劳累,六宫只是恐还是得叫皇额娘操劳些,另点惠妃、荣妃、端妃三人一道帮衬,互相制衡。
乾清宫灯火通明,直到后半夜才熄灭,康熙爷一贯是整个紫禁城歇得最晚的主子,今儿却不同,毓庆宫太子寝殿中还摇曳着一盏微光,照着榻上依偎着的二人。
康熙爷是下了决心叫太子长记性的,故拘禁不仅是不准太子出门,更是连睡觉、用膳都在奴才们的监视之下,连说话也无人回应,更不能行为无状,一旦又失仪态或露出怨怼不满神色,便要挨了手板子,比单单坐牢还要痛苦。
先前被康熙爷打得狠了,太子生生在榻上躺了七八日,昨儿才算是能自个儿起了身,可就是口不妥了些,对康熙爷派来管教他的公公出言不逊了,竟又被摁着罚跪了两个时辰。
且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太子几乎都觉得自己被这些狗奴才们折磨死了,谁道今儿一睁眼就看见了李佳氏,他险哭出来,比瞧见亲额娘还亲呢!
白日里太子修闭口禅似的不能随意开口说话,只起身又跪着反省去,夜里才算是得了些自由,奴才们不在寝殿内守着了,只守在门外去。
太子抱着李佳氏到底是没忍住落了一串子泪,李佳氏也跟着哭,也不敢叫外头人听见了再觉得他们是对万岁爷的处置不满,只能咬着牙,越发将怀中的对方抱紧。
哭得对方肩膀都湿透了,这才算是缓过来了些,太子这才想起李佳氏亟待生产,紧忙要低头看李佳氏的肚子去,分别二三个月,怎也没见李佳氏丰腴?
这一瞧不打紧,李佳氏本该圆鼓的肚子怎么比两个月前还小了一圈儿?
太子本就憔悴,一想石氏没了孩子,李佳氏若也没了孩子,他乍见李佳氏的欢喜都减了一半,内心又愧又恨,若是他没被皇阿玛关在这儿,若他能守在李佳氏跟前儿,孩子怎么着也不会保不住。
李佳氏又不像是石氏似的身子那样弱不禁风,太医明明说这一胎断无大碍的。
想问问李佳氏孩子怎么了,可话到了嘴边儿太子又不忍问了,他最疼爱李佳氏不过,同人相处自然也难得能为她多考量些,若真没了孩子,李佳氏当比他要痛苦得多。
且叹了又叹,末了只来了句:“这些时日,因着爷叫你受苦了。”
闻言,李佳氏双眼一红,抬手就覆上了太子瘦削的脸颊:“爷这是什么话,我算得什么辛苦?您才是真真受苦了的。”
“若不是我借着咱们的阿哥求了万岁爷,我还不知您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些奴才都欺人太甚,就是跪着反省,也不能叫您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连个软垫也不给,万岁爷只想叫您认错,可我瞧这些奴才是想要您的命啊!”
受罚的时候太子心头只有恨,半分没觉得委屈可怜,可李佳氏一来他便委屈了,被人心疼得滋味儿反而不好受,太子鼻尖儿一酸,眼圈儿又热热的。
低头忍了忍泪,心里又将李佳氏的话转了一圈儿,这才发觉有些不对,继而猛然惊喜抬头,攥着李佳氏胳膊的手都激动得颤抖。
“沛儿、、你说什么!你说咱们的阿哥?”
李佳氏含泪点头,提起那孩子,李佳氏含着泪也绽出笑来:“宫里的奴才们没跟您报喜吗?咱们的阿哥出声了,就是今儿一早发动的,那孩子是个听话懂事的,本还闹我,后来我便对他说,‘好孩子,你乖些,你好好的出声了额娘就能见着你阿玛了’。”
“竟是能听懂一般,这会子当真就不闹腾了,只叫我又熬了一个多时辰就出生了,足七斤呢!嗓门也洪亮,眉眼生得同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他吃了奶就乖乖睡了,便是被我抱去见了万岁爷也不曾闹,实在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