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痘方的推行势在必行,可新方子往往叫人不易接受,更何况这方子又并非十成十的安全。
孩子没病没灾的时候用这方子少不得掂量掂量,有些心存侥幸的总觉得自家孩子定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孩子,说不得一辈子也不会出痘,若用了反而不好才真真叫人后悔,然等着孩子真染了病,再用这方子可是无用了。
痘疹此前可是不治之症,得了此病除了听天由命别无他法,在此病前可无尊卑贵贱之分,康熙爷思及此,忍不住抚了抚脸侧已然淡乎近无的浅印,心中还有些戚戚。
故而新事物前,必有一人身先士卒给足众人鼓舞和勇气才是,康熙爷虽极其不舍,可念及推行种痘方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份上,思来想去,康熙爷到底还是打算拿自个儿的孩子来涉险。
他都舍得皇子皇女涉险了,百姓们还有什么不舍得呢。
纯禧今年已然七岁整了,若过了十岁,只怕效果不好反而要出事,故而她必不能再耽搁,再有便是三阿哥了,三阿哥已然过了周岁,身子又一贯康健能抗得过发热,太医瞧了,说是可用此方,不过若再等一等也无妨。
至于四阿哥还是小了些,依着康熙爷的意思,还是得再等一等,怎么着也不能比三阿哥种痘的年纪小,太医说三五岁之间最是适宜,然这痘疹可不等人,还是尽早为好。
“玄烨,你先前同哀家说的事儿哀家想了的,纯禧可用此方,只是三阿哥不若再等一等,届时等四阿哥再大些,叫他们兄弟俩一道种痘也好。”
太皇太后娘娘对这事儿还是有些犹豫,比之年纪,瞧着还是纯禧先试试来得保险些,然说到纯禧,倒也不好单单叫小姑娘一人最先种痘了。
纯禧虽已然过继给了康熙爷,算是康熙爷的长女,可她到底是恭亲王的大格格,平日里怎么疼她都好,可若叫纯禧涉险,尤其是单独叫纯禧涉险,说出去了且不知叫人如何想呢。
好似纯禧并非康熙爷的亲生骨肉便可不疼了似的,旁人如何想如何说康熙爷可以不在乎,因他本心是好的,可他不能不在乎恭亲王如何想,也不能要求恭亲王毫无芥蒂地理解、支持。
届时别种痘方没普及民间百姓,他们倒是先兄弟阋墙了。
“皇玛玛,不能再等了,您说孙儿心疼纯禧也好,还是看在孙儿同常宁的兄弟情谊上,孙儿都不能叫纯禧一个孩子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康熙爷直视太皇太后娘娘,收起先前的玩笑神色,满面的认真乃至郑重。
“这方子若能推行,全天下百姓就再不用日日生活在痘疹的恐惧之下了,孙儿的孩子们贵为龙子龙女,受尽荣华富贵的同时,如遇危急,自也是要先百姓站出来,自要有他们的担当。”
“若保清和保成未经历先前那事,孙儿必不会犹豫,定让保清保成先行,眼下换做纯禧和三阿哥,自也责无旁贷,孙儿知皇玛玛对三阿哥的顾虑,纯禧虽为他们的长姐却也是个格格,哪有叫阿哥们躲在姐姐身后的道理。”
“不是孙儿不疼三阿哥,若四阿哥年纪合适,四阿哥也是要一并种痘的,再者推行种痘方定不是只纯禧和三阿哥就够的,此事任重而道远,之后还有四阿哥要站出来,还有那拉贵人腹中的孩子。”
“凡朕子女,一个都不能往后躲,朕身为他们的皇阿玛,也必在孩子们种痘时贴身陪伴,叫他们知道何为以身作则,若身为皇子皇女,不知何为心系百姓苍生,不肯为江山社稷献力,那他们便不配做天子之后。”
康熙爷之言可是铿锵有力、掷地金声,可见已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虽有同人商议之意,心思却已然不由人所改。
太皇太后娘娘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可到底知道康熙爷说得再有理不过,即便担心三阿哥年纪过小,犹豫了会子,仍顺了康熙爷的心意点了头。
“你既有了决断,那便这样做吧,就是不知将纯禧和三阿哥种痘的日子定在了何时,此前可得好生叫太医给纯禧和三阿哥调养调养身子。”
康熙爷点头,这事儿他心中早已有数:“皇玛玛放心,种痘一事也并非随意,孙儿五月里便在南书房同一众大人商议过此事,已然有了些章程了。”
说着,梁九功便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折子封上前去,太皇太后娘娘接过打开来瞧,上头关乎种痘又不仅是种痘,且就以后十年种痘、管痘之法都尽在其上了。
太皇太后娘娘略有些惊异地抬眉看了康熙爷一眼,心中有意外,然意外只余更是惊喜,这哪儿是康熙爷口中的有些章程,明明这便可颁布施行了。
“哀家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你还是讲来给哀家听吧。”
康熙爷呷了口茶,略一思索,便道:“您知道的,这痘疹多是小儿病,可真理论起来,又不仅是小儿科的范畴了,故经太医院商议,当将这痘疹从小儿科立单拎出来自成一科,做专人钻研。”
“眼下得了这种痘方只是第一步,其二便是叫此方普及开来,皇子公主们是一方面,如何普及,如何保证每家每户的孩子们都用上这都种痘方便是另一难了。”
“此事必得有专人负责管辖,一来负责种痘,而来负责将得了痘疹的人区别开来,免得痘疹一传十十传百的染下去,孙儿同诸位大人商议,打算设立查痘章京此职,先在管了京中痘疹之事,得经验再管之全国。”
“择之人选一来得德高望重,而来得精细能干,孙儿看遍宗亲臣子,觉得裕亲王或恭亲王德之配位,只是就这二人,孙儿倒是不知择哪个了,还得皇玛玛替孙儿拿拿主意。”
康熙爷既是将这事儿拿来同太皇太后娘娘商议了,那就没得他一个人决定的理儿,至于人选,还是要听听皇玛玛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