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陈书平日的为人,朱一霸已经做好了会被依法依规、公正对待的结果,要不是不想拖累已经睡成死猪一样的陈川,他其实无所谓被不被人讹诈,即使事后被查到上报单位也是这么个态度。
按照朱一霸电话打给陈书的想法,绝对不是为了逃避或者寻求帮助,只是想让什么都不知道的陈川能有个托付的人。
只不过没想到,陈书竟然让他直接跑路。
这个结果,却是让他意外极了。
在挂下电话后,朱一霸还重新切出手机的通话记录仔细查看一番,估摸着是不是自己拨错了电话。
原来,你也不是圣母呢......知道陈书会来,朱一霸长吁了一口,浑身一松,竟然没想着按照陈书的建议先行跑走,就那么悠然自得的坐在车内。
他仰着头靠在座椅上,盯着车顶,想象着自己这破事要是被家里的老爷子知道,对方又会是如何的神情和怎样的应对,想一想就觉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过也许这敲诈的人就不敢下来了呢...坐在车里等了许久的朱一霸如此想到,心底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的激动和希冀,渴望对方的到来。
咚咚咚。
鸭舌帽依旧恭敬的敲了敲车窗。
已决定破罐子破摔的朱一霸勾起嘴角,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挺直了腰杆站在那体型矮小的鸭舌帽前,居高临下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鸭舌帽倒退半步,稳了稳身子,说道:“哥,虽然我这车子不值钱,可还得您是全责。您这边有异议吗?”
朱一霸来了兴致,咧开嘴问道:“我要是有异议,你准备怎么办?我要是没异议,你又准备怎么办?”
鸭舌帽回头瞥了眼跟过来的马自达轿车,车上驾驶座坐着个人。
他擦了擦鼻子,接着又吸了口鼻涕,先道了个歉:“哥,不好意思,最近感冒了,鼻子堵哈,都闻不到味儿。”
顿了顿,他又回看了眼马自达,接着说道:“哥,您要是有异议,咱们就打122,让警察同志过来看看。您要是没有异议呢,那行,您说赔我多少钱吧?”
“刮个漆,用不了多少钱吧。”
“哥,我也不怎么懂修车哈,要不还是打122报保险吧。我呀,感觉还是去4S店修踏实点。哥,您懂修车吗?”
“我也不大懂。”
“行吧行吧,哥,我就吃点亏。大晚上的咱们都想早点回家睡觉,在这里耗着也怪麻烦的,还得等着警察和保险公司过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呢。要不咱们私了?”
“可以呀,听你的。”
鸭舌帽喜笑颜开,熟练地伸出三根并拢的手指头:“哥,您看这个数怎么样?咱们走现金,也方便你早点回酒店的套房里和我们云省的姑娘多谈几个上亿的大项目。”
朱一霸无所谓的笑了笑:“三百块还走什么现金,我这就转给你。”
“什么三百块!是这个数!这个数!”鸭舌帽有些着急,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朱一霸眼前晃荡,就差把手指头插到人鼻孔里去了,“哥,您要是有异议,那我可就报警了。”
“不是三百块吗?那我...”
“等等!”
一声大喝打断了朱一霸,这时,陈书到了。
他快步走来,先瞪了眼朱一霸,责怪对方没有听从他的吩咐,然后将其拉到自己身后,由他出面对峙。
先前在房间已然入睡,半夜三更的也就做警察的会把手机继续开着机,在接到朱一霸酒驾的电话后,陈书自然很是惊讶。
后续得知对方很可能存在故意碰瓷的行为,陈书下意识就有了护犊子的反应。特别是在经历过手下小强、许明亮等人的牺牲后,在潜意识里,陈书早已将对自己的不原谅转化为了强烈的守护意识。
按照陈川和朱一霸两人的秉性,喝到半夜才回酒店,百分百是醉驾了,真要被逮住,那可算得上刑拘。
虽然没出事故,结果大概率是不起诉,或者免于刑事处罚,能保住身上的制服,可政zhi前途那是一定全毁了,相当于提前退休。
此刻,陈书见朱一霸还是面带微笑的与人调侃,心里一气,忍不住在背后给了对方结结实实的一拳。
站在边上的鸭舌帽见来了能做主的人,又开始兜售起了他那套敲诈的话术:“哥,您好。这位哥前面开车撞了我的车,所以现在需要赔点钱。我想着三更半夜的太过叨唠,要不给些钱就算了。”
说到后边,鸭舌帽又伸出三根手指头:“也不多,这个数就行!如果有异议的话,咱们就报警,让警察同志过来看看。”
这种类型的事情,先前听得朱一霸几句话的描述,陈书就知道了对方碰瓷后敲诈金钱的目的,属实以前在派出所见过太多。
别看人家当着你的面叫嚷着要报警,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这种以求财为目的的人大概率在近期必定涉及多起敲诈事件,在公安系统里反复报警的记录也是客观存在的。
报警只是手段,真用出来了他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而陈书先前让朱一霸直接跑路,一则就是料定讹诈的人不会报警,毕竟他们黑吃黑的本身也不愿意见警察,同时要追求效率,赶着找下一个倒霉蛋;
其次,如果对方真的报警,适时朱一霸已经回到房间,拿几瓶冰箱的酒水漱漱口,也就没了现场证据。酒驾这玩意,现场是唯一认定证据。事后的话,单靠证人证言是没用的,极端一点,即使驾驶员自己向警方承认饮酒也没用;
第三,万一的万一的万一,有证据链钉在朱一霸身上,涉及车辆刮擦那点财产损失的逃逸,顶多行政,怎么算都比够得上刑事的醉驾要好上许多。
自从陈书过来之后,就被挤到后头站着的朱一霸,眯着眼睛观察着陈书的谈吐和神态,心里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陈书赶过来捞的就是他自己,受帮助的也是他自己。
可边防军人出身的朱一霸心里还是有疙瘩,眼前这位正搂着别人脖子窃窃私语的家伙,正不断与记忆里一直站在他们身前的那道高大身影互相重叠,却一直合不成。
“这位,还是那正大光明的陈警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