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把案子办成铁案!”
聂超凡将烟头掐灭丢在地上,又是一脚狠狠踩下,发狠道。
突审完赵志国拿到其认罪笔录后,聂超凡带着小马将刑拘材料批好,赶在四十八小时内将叔侄二人连夜送入看守所。
站在看守所收押大厅门口,聂超凡并没有急着离开,将除了小马以外的另外几名辅警支开去警车休息,旋即联系了看守所里的一名民警,说是有案件需要帮忙。
大约过了半小时,就有看守所的值班民警打开收押大厅的铁门将聂超凡和小马二人引了进来,随即带到了里头的一间小房间。
小房间不大,只放了两张单人床和一台电视,一看就是给值班人员休息使用。
前头刚和聂探经历过对赵志国突审的小马,心中震撼,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师父,虽然此时心中疑惑,可也只是瞄几眼对方不敢发问。
聂超凡皱着眉头,兴许是房间太小压抑了精神,也或者是发现了徒弟的迷茫,却是先开了口:
“小马,不要太纠结原因。等真相浮出水面,因由自会水落石出。别动摇!千万不要动摇,我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儿了,对错都要查下去!查不一定对,但是不查一定会后悔!
“更何况我们查到现在,也知道赵志国这条线是唯一合理的推论!熟人作案、尸物远离、嫌疑人对死亡时间的撒谎,赵志国和赵辉两人十分符合我们的推测!”
许是压力过大得有个发泄的口子,也不知道聂超凡是说给小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小马,有些案子就得从口供上找突破。你还没来之前,我们探办了个案子,一伙人杀人抛尸,也是将尸体给抛到了河里。
“我们当时先抓人、突审,然后根据口供,收集了证据链。被丢的匕首出来了,作案穿的血衣血裤也都给找出来了。办案子,是不能光凭直觉,但一个好的刑警,必须有他的直觉,就是这么个道理。”
小马绷着脸,等了一会,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聂探,你看我们现在都还没找到凶器,赵志国的车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点点的弓虽痕迹。是不是我们的思路出了问题?会不会是我们太主观,太一厢情愿了...”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一次了。”聂超凡声音一沉,直接打断,“人来了,不要再说了。”
小马垂下眼帘,低头坐在了床角。
这时,先前那位看守所的值班民警带了一名穿着印有“东州看守”四字的橙色马甲的在押人员进入房间。
这跟着进门的在押人员五官阴柔,鹰钩鼻,双眸狭长,竖瞳,流转的眸光冰冷无情,脸颊的右侧有一道狭长的刀疤。
“人带来了,你们聊,我还得去外头坐台。”值班民警笑了笑,显然对此类工作习以为常,“你们谈完事了把人送到大厅那,到时候要调去哪个号子和值班长讲一下就行。”
说完,打了个哈欠,临走之前指着在押人员道:“袁小龙,好好干,争取再减一次刑。”
袁小龙点头哈腰:“政府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再减?
完成任务?
完成什么任务?
什么任务需要这种在押人员去完成?
小马心里起了嘀咕,原本低落的心情由此缓和几分。
关上门,等着值班民警走后,袁小龙转向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聂超凡,讨好的摩挲着拇指和食指:“聂警官...”
接到香烟点上,美美的抽上一口,袁小龙那双狭长的眼睛眯得看不出一丝缝隙:“聂警,这次又有什么任务?你放心,保证给你完成的麻溜麻溜的。”
一看就是老相识,起码先前还有过合作...小马来回看着这一站一坐的两人,心里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狱侦。
聂超凡沉声道:“老规矩,你去探探这个人的口风,看看手底下有没有犯过事儿。”
袁小龙点头如捣蒜:“聂警官,你放心,只要让我过一过眼,连他老婆胸罩穿多少码子都得倒出来!”
聂超凡想了想,叮嘱道:“这次准备给批延长,时间给你留的足够。你慢慢来,务必要摸准了。”
顿了顿,为了以防这家伙滥用私权,聂超凡郑重道:“如果没探出来也没关系,多少我都会送些烟进去。”
袁小龙拍着胸膛:“聂警官,我办事你放心。”
......
看守所。
虽是深夜,不过号子里依然灯光明亮。
戴着脚镣的赵志国缩在大通铺的角落,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每天都是同样的生活,同样的食物,同样的囚衣,同样的号子。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家畜,无法自由地呼吸,无法自由地行动。
只能安静等着死亡的降临,等待着自己这悲惨的命运。
可这次,竟连这简单的奢求都无法满足。
赵志国摸了摸被牢头打破的伤口,却是再感觉不到疼痛。
是因为心死了吗?
还是太疼了,所以就感觉不到疼了?
时间流逝,起床铃响了起来。室友们一个接着一个起床洗漱,而赵志国依旧傻傻的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将一张写满字的A4纸当着赵志国的面折好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记住了,一会把这张你自己写的纸交给警察。要是还给我耍滑头,嘿嘿,那晚上可不就只是让你抓五十只蚊子就可以了事!”
牢头眯着细长的眼睛比划几下,见事已达成就走了。
这家伙为了能减刑,无所不用其极。在知道赵志国涉嫌弓虽后,硬是强迫赵志国写下认罪书。然后自个儿拿着认罪书跑去警察那边举证,还当了回证人有鼻子有眼的做了一份笔录,陈述赵志国在号子里承认了弓虽的犯罪事实。
以此戴罪立功,获取司法上的减刑。
吃过早饭,一名看守所的管教将赵志国带了出去,走过长长的通道领着他进了一间提审室。
对面坐着两位相识的警官。
赵志国双手递上口袋里的A4纸,木然道:“政府,这是我的认罪书。”
两名刑警相看一眼,年轻的那位喜色于形,握拳于胸前,振奋道:“聂探,就知道是这俩家伙干的!王夏在地下也该瞑目了。”
年纪偏大的那位沉稳许多,此时面色稍缓,朝着笼里头劝道:“赵志国,认罪了就好。法院会给你一条生路,以后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在有生之年回到家乡。”
“好的,政府。”
......
法院。
“咚!”
“全体起立。”
“...本院认为,被告人赵志国、赵辉因起意弓虽被害人...赵志国曾因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之刑罚...是累犯,应当从重处罚...
“判决如下:被告人赵志国犯弓虽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
不过此时的赵志国什么都没听到。
他双眼模糊,冥冥之中像是看到了家门口倚在门边的妻子。
她一边摇着怀里尚在嗷嗷待乳的女儿,一边不时朝屋外张望,等着不知几时能归来的丈夫。
赵志国张了张嘴,喃喃道:“媳妇儿,我给你买了台手机,你,喜欢吗?”
.......
路边。
聂超凡吐掉咬在嘴里的半载烟,一脚踩灭。
回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法院大楼,头也不回的离去。
正忙着打电话和女朋友炫耀破了杀人案件的小马一抬头,见自己的师父走远,赶紧挂下电话匆匆追了上去。
望着师父隐约有些沧桑的背影,小马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他先前交待的短短几句。
“案件总会结束,而伤痛不会。对于犯罪嫌疑人、受害人、警察我们三方来说,这都是最为残忍的。”
“你还很年轻,将来你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
“但无论如何,有两样东西你绝对不能丢弃。”
“一个叫良心,一个叫理想。”
(赵志国弓虽案、聂超凡被杀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