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在两人的病房内,爱德华静静地躺着,两眼紧闭。
而卡特则坐在床上享用他妻子维吉尼亚给他送来的饭菜,妻子维吉尼亚坐在床旁的椅子上。
维吉尼亚看了一眼爱德华·科尔问卡特:“就没人来探视他?”
卡特摇摇头道:“从打推回来就一直睡着。”
维吉尼亚感叹地道:“这也是我坚持来照看你的一个原因。看着一个人经过这么大的手术之后还是孤零零的,真让人难受。”
卡特很是同情地点点头,但是嘴上却说:“可至少是没人打扰。”
维吉尼亚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嫌她呆在这里不走。
两人沉默了一阵,她抬眼看看他,似乎期待他说些什么。
因为卡特的话,让她的尴尬表现得很明显。
维吉尼亚努力地寻找话题:“雷切尔今早来过电话。”
卡特终于被勾起了兴致:“她现在怎么样?”
维吉尼亚:“她在应试下届乐队的小提琴首席。”
卡特高兴地道:“那太好了。”
可是接下来却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她开始收拾东西。
维吉尼亚问道:“你还要什么书吗?”
卡特摇头:“不用,很好了。”
他向床头柜上那一大摞书摆头示意。
维吉尼亚又迟疑了一阵之后问道:“晚上的药吃了吗?”
卡特:“吃过了。”
维吉尼亚关心:“枕头舒服吗?”
卡特:“挺好……谢谢你,维吉尼亚。”
维吉尼亚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那就好。”
她犹豫了一阵,然后忍不住再次开口:“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要是......”
她握住他的手......
卡特却道:“到明早把两个人都熬垮,那何苦呢。”
维吉尼亚无奈:“那好吧!”
她放开手,探过身子吻了吻他。但这亲热的举动却弄得十分尴尬,脸颊相触时全无感觉,她不由得沉下了脸。
她捏了捏他的手,转身走出门去。他面对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呆呆地望了片刻。
这一段对话,显得很尴尬,显然卡特和妻子之间也是有问题的。
这个时候,躺在另外一边的病床上的爱德华仍然闭着眼睛却开口道:“她走啦?”
卡特愣了一下:“什么?”
爱德华这时才睁开眼睛,看着卡特。
爱德华好以整暇地道:“我也算得上半个卫生保健专家吧,据我观察,病人多半不是病死的,而是让探病的人烦死的。”
爱德华和卡特对视了一下。
都没有再说话。
不过,两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共处一室,终究不可能那么的和睦。
白天,卡特在看一个“有奖竞答”节目,他遇到不懂的总喜欢发问,可是这却让爱德华很是嫌弃。
爱德华的医生来了,告诉他晚上就要开始化疗了。
爱德华表面上看上去满不在意的样子,可是随即又忍不住问卡特:“那,很难受吗?”
卡特:“你说化疗?”
他耸耸肩道:“还不至于太难受。只要你能忍受一直不停地呕吐,眼看着你的血管变黑,感觉你的骨头像是要化掉......总之就好比整天躺在沙滩上。”
爱德华闻言顿时脸色就有些发白,可嘴上却不甘示弱:“这话听着还能让人松口气。”
卡特:“当然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今晚你就能体会到了。”
又沉默了一阵,卡特忍不住问起了托马斯带来的那一套精致的古董一般的咖啡机是什么东西。
两人就有一茬没一茬地尬聊着,卡特说起了咖啡的诞生的故事,而爱德华却一直在敷衍地附和着。
晚上,爱德华让托玛斯去着名的意大利餐厅带来一份丰盛豪华的晚餐,卡特忍不住提醒他:“你真的想把这些都吃下去吗?”
爱德华深以为然,卡特还想说什么,可是被助理托玛斯用咳嗽声阻止了。
爱德华以为卡特也想吃,让托玛斯帮忙带一份,但是被卡特拒绝了。
爱德华一个人享用着号称整个洛杉矶最美味的食物,可惜的是乐极生悲,他忘记了卡特之前说的,化疗是会吐的。
结果果不其然,很快地爱德华翻肠倒肚地呕吐不止。
他那顿丰盛的晚餐这时已全部呕吐在地板上。而他还在不停地呻吟,不停地吐着唾沫。
卡特眼睛仍然盯在他的书上......
卡特不由地自言自语地吐槽:“这回还是全洛杉矶最棒的东西吗?”
他继续看他的书,背景上爱德华继续呕净他的肠胃......
镜头切换,爱德华还是安静地睡着了。
他头上的绷带已经去掉,露出头顶上新长出来的不平整的短发。
卡特坐在床上,面容憔悴。他从一个信封里取出一张老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亲爱的爹地,祝你早日康复!希望快些看到你和妈妈像当年那样跳舞。爱你的雷切尔。”
他翻过照片正面,在这张早已忘记的老照片上,是他和妻子二十多岁时在一个年轻人聚会上跳舞,两人双手紧握,哈哈大笑......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化疗的副作用,让爱德华·科尔苦不堪言,他甚至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吐着吐着就睡着了。
依然还是没有什么人来探望他,而卡特却经常有家人来,之前是妻子,现在又是长子。
爱德华和卡特聊起了他的家庭,卡特把自己的全家福照片拿给爱德华看,然后一副为自己的小女儿而自豪的样子。
他的得意和自豪溢于言表,爱德华有礼貌地微笑着把照片还给他。
可是当卡特问起爱德华:“你有孩子吗?”
“怎么说呢?”爱德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几次婚姻维持的时间都不太长。”
“那就是了。我结婚的时间可是很长,足够分一半给你。”卡特开玩笑地道。
“现在过得怎样呢?”爱德华问道。
“就这样过呗。”卡特漫不经心。
“那就很好,是吧?不过,你可别误解我,我是喜欢婚姻生活的,结过四次婚。问题是我也喜欢单身生活,二者不可得兼哪。天知道我做过怎样的努力!”爱德华一边说着一边解释道。
卡特安慰道:“没人能十全十美。”
爱德华又说:“我唯一成功的结合就是我跟我的事业。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挣钱,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
卡特也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本来的志愿是成为一个历史学教授。”
结果爱德华把他之前安慰他的话送回给卡特:“没人能十全十美!”
卡特继续道:“在市立大学念了刚两个月,维吉尼亚告诉我怀孕了......那时,我没有什么资历,又是个黑人,因为有了小孩中途辍学,只能有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我始终想回到学校。可是......一晃四十五年就过去了。”
爱德华对此也深以为然:“光阴似箭嘛!”
接下来是一段两人在病房内生活的镜头,卡特大多时候都是在看书,当然也有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这个时候爱德华总是报以同情,只是同样的爱德华也有备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同样的这个时候卡特也会报以同情。
两人虽然贫富差距很大,虽然职业天差地别,可是在病痛面前,却几乎是一样的。
夜里卡特睡着。爱德华躺在床上。
爱德华自言自语地有些抓狂地道:“我完全给搞糊涂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上帝啊,不,不,我不是祈求上帝。我是在跟自己说话,我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爱德华从床上下来,走到卡特床边。
爱德华:“你醒着吗?卡特,并不是只有我在睡梦中又是咬牙又是放屁。”
说着他长长地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声道:“我害怕死!”
这是这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大富豪爱德华第一次展露出来自己软弱的一面。
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所畏惧。
接下来,又是如同之前那样的镜头,爱德华推着他的输液架走进卫生间,卡特推着他的输液架走进卫生间......
护士给两人分别发药,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偶尔也会一起玩牌,不过这一天,却有些不同。
爱德华和卡特各自推着自己的输液架在走廊里走着。
爱德华突然问道:“你想到过自杀吗?”
卡特有些惊讶:“自杀?老天,没想过。”
爱德华点了点头道:“我猜也是,第一阶段嘛。”
卡特有些不解:“什么?”
爱德华解释道:“这事有五个阶段。”
卡特恍然道:“噢,否认、愤怒、让步、抑郁、认可。”
爱德华点头:“你当然不会想到自杀,因为你现在是第一阶段——否认。”
卡特好奇地问:“那你是什么阶段?”
爱德华说:“我也是否认。”
卡特看着他说:“但已经想到了自杀。”
两人依然接受着同样的治疗,有时候还要抽血,终于,护士摘掉了卡特的输液架,卡特有些疑惑。
但是护士告诉他:“这些你都用不着了,第四疗程,也就是最后一个疗程。”
这个疗程之后,就会知道他的结果了。
卡特继续看有奖竞答,不过这次他戴上了耳机,卡特听着声音,看着问题,然后自己回答,居然大多都是对的,这让爱德华很好奇:“你一道题也没错过?”
“哪能啊,上周我就错了一道!”
“你想过去现场参加竞答吗?”
“啊,那是人家的事。”
爱德华又打量了他一阵,也沉默了。
镜头转换,这次是爱德华在看电视,他看的是棒球比赛,而卡特却垫着一本打开的书在一张横格纸上写着什么。
镜头给到了他写的字上面。
上面抬头写着:未了的心愿
1.亲历一场真正壮丽的事情。
2.纯粹为了行善去帮助一个陌生的人。
......
医生来宣告了爱德华的最后的时间,他还剩下六个月,幸运的话也许能有一年。
卡特也想知道自己的情况如何,但是爱德华的医生并不是卡特的主治医师。
爱德华用一直注视着电视机来做反应,他还让医生去拿卡特的病历。
他的眼光慢慢从电视屏幕移开:他的生命即将完结的消息使他陷入沉思。
卡特尽力寻找着合适的话语......
卡特:“爱德华......”
爱德华没有理会。沉默了一阵......
卡特的画外音响起:“有人做过一项调查,询问一千名受访者,如果能够预先知道自己确切的死期的话,他们是否愿意知道。
霍林斯医生走进来,一边读着病历乱纸和药瓶。一边开始对卡特说话......
卡特的画外音继续着:“结果百分之九十六的人说不愿意。”
卡特毫无表情地听着......
卡特画外音又道:“我一向大概是属于那另外百分之四的吧。我觉得,如果能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去做你要做的事,这应该是一种解脱。”
他把正写的那张纸揉成一团......
“可事到临头并不是这样。”
他抬眼看看爱德华,爱德华也正扭着头看他......
两人对望了许久,命运宣判的那一刻,他俩表现出几乎同样的平静,也压抑着难以宣泄的悲伤。
在死亡面前,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孤单一人还是家人众多,都是一样的平等。
卡特的那一张遗愿清单,却被爱德华捡到了。
爱德华小心地展开那个纸团,原来是卡特开出的一张“未了的心愿”的单子。爱德华一条一条地看着那些准备实行的事情,忍不住暗暗失笑。
突然卡特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呢?”
爱德华:“这是什么?”
卡特:“把它还给我。”
爱德华重复地问:“这是什么?”
卡特:“把它还给我。”
爱德华调侃:“我是从地上捡的,我又不知道它是国家机密。”
卡特叹了口气:“我上大学一年级时的哲学教授规定我们做一种设想将来的练习,让我们列出我们一生梦想要做的事情,直到......”
爱德华:“一直到你“咽气”是吧?”
卡特却说:“那时我想的是:“挣一百万美元”、“当第一个黑人总统”。都是年轻人的一些狂想。后来我总想应该重列一份单子,可是......”
这个时候爱德华却摊开纸张念了起来:“纯粹为了行善去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到流出眼泪:“不是我挑剔,你这些都太不带劲了。”
卡特:“是啊,这一切现在都毫无意义了。”
爱德华眼珠子转了转:“我倒不那样认为。”
然后他拿起一支红笔开始在卡特的心愿旁边写出他的心愿。
卡特从床上起身下来:“你在干嘛?”
爱德华抬头:“给你做一点小小的修改,仅此而已。我说,你就不想出去打个什么球?玩玩什么枪?找点乐子?”
卡特摇头:“我可不想去玩枪,我想的是——你错过的......”
爱德华问:“什么叫“真正壮丽的事情”?”
卡特看着他:“你到过喜马拉雅山吗?”
爱德华自顾自地道:“弄辆福特“眼镜蛇”飘飘也不赖。要么高空跳伞怎么样?这回咱们有点开窍了。”
说着他又继续往下写。
卡特好奇:“有点开窍了吗?让我看看那个。”
卡特一把把那张纸从爱德华手里夺下,满脸怪相地看着爱德华在他写得整整齐齐的几条心愿旁边乱涂上去的字句。
““亲吻世界上最美的女孩”?你有什么办法做到这点?”卡特一脸古怪地看向爱德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