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博、成德、卢龙三镇一众军将的注视之下,甄炳良,这位老将谭忠最后的亲信将当日卢龙军和长缨军战斗的过程完整的复盘。泈
事实上,甄炳良返回之日,就曾经有过一次讲述,然而那时候,除了自家的大帅裴明仁之外,几乎没有人在意。
而这一次,从将帅到军校,河北叛军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放弃任何一个细节。
面对疑惑,将校们还会时不时的进行一些问询。
“那种神秘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末将一直跟随在谭帅的身边,没有近距离接触,但是根据末将的观察,这武器有巨大的火光,会发出爆炸,被攻击到的人往往血肉模糊,甚至可能被直接炸飞……”
“确是闻所未闻,谭帅是如何应对?”
“根据这神秘武器,谭帅选择让解文昂带领的万人精锐,分开布置,试图……”泈
“结果如何?”
“对于对方那种神秘武器的伤害确实减少了!”
在场的所有人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甄炳良说出的内容则让他们感觉到了谭忠当时的心情。
“对方的直接伤害确实减少了,但是对于骑兵防御力也随之减少,”
整整两个时辰,从午后一直到黄昏,一边解释,一边讲述,口干舌燥的甄炳良完成了对当日战斗的复盘。
“战力、意志、执行、配合,基本都达到了巅峰,再加上那数量惊人的器械,以及那神秘的武器……谭帅败的不冤枉啊!”
“郭戎这么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对战局掌控到如此的程度?”泈
“那神秘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会发光,会爆炸,受到攻击的人血肉模糊?”
“还好,战事已经连续进行了七天,对方的战斗力和意志力确实和甄中郎所说的一样,那八牛弩和投石车也确实惊人,只不过那神秘的武器似乎还没有出现。”
“这种神秘的东西数量恐怕不会太多,根据甄中郎的描述,谭帅给予对方的压力太大了,肯定会竭尽全力,大概率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已经损耗殆尽了,否则,就现在战场的状况,对方应该已经使用了才对。”
“裴帅说的有道理,我也认为对方手中的神秘火器物大概率已经消耗殆尽,但是也谁也不知道对方这种神秘的武器到底用什么材料制作,到底如何制作,如何储存,如何运输,如何直接使用,所以也无法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在短时间内再补充的可能性,毕竟,距离当时的战斗已经过去了接近十天的时间。”
“张帅言之有理,那么我们必须当做对方有一定的……,诸君,对方这种神秘的新式武器可以发出火焰,可以爆炸,我们直接把它称呼为火器如何?”
“嗯!”
“好!”泈
……
“朝廷这些兵马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对方的核心力量就是郭戎率领的那支叫做长缨军的禁军,再加上一部分其他人的辅助。”
“没错,根据老夫和他们的交手的习惯来看,作为禁军助手的铁钉是宣武军无疑,关于宣武军,我不得不说,虽然……”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再这么打下去……”
“打不打下去,难道是我们几个可以决定的么,裴帅!”
“要不要打下去,自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是如何去打,如何在减少伤亡的情况下打下去,才是我们需要做的。”
“那裴帅有何高见?”泈
“硬碰硬下不是不行,但是这种伤亡实在是太大了,短短七天的时间竟然直接算好了超过七万人,再这么打下去,战场抗命将会成为常态,督战队很快就会失去效果,……”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支持裴明仁的观点,但是这句话无疑说道了每一个人的心坎上,伤亡真的是太大了,一天近万人的损失,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下去的。
“张帅和仲帅应该知晓,我军的相当一部分主力已经为大军趟雷了,损失已经伤筋动骨,再这么硬碰硬的打下去,全军覆没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
“裴帅有何想法,直言就好,仗打到这个份上,咱们再彼此,那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了。”
“好,那我就直接说了,我的想法是我们该分兵了!”
“分兵?”
“分兵?”泈
张绍章、仲献军二人听到了裴明仁提出的建议之后,两个人瞬间流露出了带上了一种复杂而无奈的心情。
说实话,分兵这想法,他们两个也不是没想过,甚至如果只有一家出兵,他们早就选择了分兵这一战术。
毕竟,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孙子兵法已经将最简单的战术思想,将战术的原则表现了出来。
得到了宣武-淮西军支援之后,郭戎所部的数量虽然还是绝对的劣势,但是已经达不到围困的标准了。
一支三五万人的兵马,包围起来很清楚,但是现在人家的兵力已经到了十万以上,三倍的人数优势,可以用让他们占据优势,但是不足以让他们将十万人级别的对手彻底包围。
不能选择四面包围并不是什么问题,兵力依旧占据优势的他们完全可以中路对敌,两翼包抄对方的后路。泈
这不是最快战胜对手的办法,不是伤亡最小解决对手的办法,但是却是综合考量之下,拿下对手的最优选择。
还是那句话,如果只有一家,他们自己就是真正的主帅,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最优解。
但是现在,他们是三家组成的叛军联盟!
既然是叛军,那么信任这种东西本就一文不值。
作为叛军,谁又敢把自己屁股放到别人那里!
作为叛军谁敢保证,自己开始进攻的时候,对方不会从背后偷袭,或者直接被遗弃,送到对方的包围圈之中?
看了看另外两位主帅渴望,但是不安的眼神,裴明仁明白,他们所想的,所思考的和自己所想要的是同样的东西。泈
“两位,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也是不是第一次交锋,相信我和两位的想法是一样的。”
裴明仁在说,张绍章和仲献军在听,在犹豫。
“我卢龙军一方的损失两位也是知晓的,十几万人几乎全军覆没,两位大将战死,二位或许还有退路,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所以,我愿意亲自率领水带领我卢龙军最后的精锐,进攻朝廷兵马的营地,二位再带领各自的兵马,从左右两翼同时绕后……”
“我会率领卢龙军的兵马,在证明继续保持猛攻,…绕过直接的战场,……进攻他们的后路,杀其辎重,断其粮草……”
从甄炳良复盘完毕,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魏博军主帅张绍章、成德军主帅仲献军、卢龙军主帅裴明仁三人,终于就后续的进攻开始大规模进军达成了协议。
张绍章、仲献军将各自给裴明仁留下两万人手给裴明仁,使得裴明仁手中的兵马直接达到了十万,裴明仁将利用这十万人马,继续向长缨军的营地发动进攻,保持一下。泈
张绍章、仲献军两人则各自带领已经抵达前线的五到六万的人手,从战场的南北两翼,走大圈绕后。
至于第三点,三人同时下达命令,再一次从汴州方向围困的兵马中再抽调。
根据现有的情况,从叛军渡河围困汴州城开始,汴州城内的守军就一直在城头观战,丝毫没有任何打开城门,进行突袭和夜袭的想法。
所以,他们三个商量之后,一致决定,从盘踞能在汴州城左近十四万左右兵马中抽调八万,最终只在汴州城下留下六万人,防备可能或者不可能的突袭,这八万人将作为他们进攻之后损失的补充兵。
当然,还有第四点,那就是三人同时书信,向自己家的boSS请求援兵、粮草、器械、船只等等等的各种支援。
关于这些资源、人手到底能不能拿到,这三位其实并不关心,就算真的能拿到兵力的补给、那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而现在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有一点,击溃,甚至全歼对手,消除掉进攻汴州城的隐患之后,再次返回汴州。泈
等到他们三人的所有协议达成,太阳已经偏西,斜阳的照耀下,长缨军在朱寨之外的再次被血腥所浸透。
“今天的战斗就到这吧,明天老夫会继续进攻!”
与此同时,初步了解了这几天的战况之后,郭戎也亲临战场一线。
短短几天的时间没有进入战场,临近战区之后,郭戎险些被那种惨烈到了极点的战场所独有的血腥、腐臭气息熏倒。
整整几十息之后,郭戎才缓缓的从那种让人窒息的气息中缓过神来,随后他在黄汉铠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兴隆寨后方一处望楼观察情况。
站稳,利好,稳定好呼吸,郭戎拿出千里镜仔细观察。
首先映入郭戎眼帘的是躺在地上,掉在沟中,挂在墙上,垫在脚下……数不清的尸体。泈
大量的弩矢、箭矢、插在了一个又一个已经无法移动的尸骸之上,
可见数量多确实是叛军的优势,但是在生产力有限的情况下,这就必然会稀释对方的披甲率。
或者同样是披甲,但是可以装备铁甲的人数却不会增加,剩下的人就只能使用皮甲和革甲。
皮甲、革甲,材料来源广泛,制作简单,工艺简单,造价便宜,但是直接防御力却远远无法和铁甲相提并论。
将目光从那些直接死于箭矢、弩矢家伙尸骸上挪开,战场的中央,上百支由八牛弩射出的巨大弩矢斜斜的插在了地面之上。
当然每一枚重弩弩矢之下,都插着至少一个彻底死透了的倒霉蛋。
在剩下临近兴隆寨边缘的位置,还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几十枚人头大小的石弹,郭戎可以看到不少石弹的表面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泈
至于剩下的,叛军的士卒正在已经残破的营墙附近,和看起来疲惫的长缨军士卒血战。
在这,双方的尸骸已经堆积成山,堆积的大量尸体甚至已经对突进的叛军造成了阶段的麻烦。
短短几十息的时候,整个战场上的局面已经彻底展现了郭戎的眼中。
就在郭戎考虑是不是要继续上前,近距离观察士卒状况和战况的时候。
“叮叮叮!”
清晰的声音,从叛军后方传出,听到这传来的声音,正在激战中的双方战兵纷纷停下I了手中的动作。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身穿白色,或者杏黄色衣服,既没有武器,也没有甲胄的家伙。泈
看到这一幕,郭戎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看来对方还没有彻底失去分寸,也没有慌乱,看来自己的计划需要微调一下。
随后,郭戎在一行人的护送之下,重新返回了朱寨的中军大帐。
返回中军大帐之后,一边思索,郭戎的目光却投入到了中军大帐中央,那一座以汴州为中心的巨大沙盘上。
从沙盘上,现在朱寨-代村-兴盛一线的战场局势清晰而明显。
长缨军和宣武-淮西军以兴盛-代村-朱寨三个大型军寨作为防御的主轴线。
在主轴箱之外,每隔二道三里,设置一座可以屯兵千人的小型营寨,如同两条臂膀一样深深出去。
三万左右的长缨军,七万左右的淮西-宣武军,两万多身体强壮的被裹挟的平民,就这样以营地的方式,被分布在了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之内。泈
看着沙盘上,象征着自己一方的小红点,再看看自己阵地防线之外的叛军,郭戎陷入了静静的沉思之中。
叛军还能规规矩矩的在黄昏鸣金收兵,说明:
他们认为局势还算稳定!
一切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说明人脑子还没有打成狗脑子!
说明他们还没有孤注一掷的打算!
在这种情况下,郭戎认为自己那简单的减灶诱敌未必就能引诱敌军上钩。泈
思量良久之后,郭戎从兴盛向外伸出的两条胳膊的两端,各拿掉了两个代表小寨的红点,然后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