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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经中自有人如玉

金蝉见她走了,心下竟然有了一种悲伤之感。他心下烦闷,只得坐下又看佛经。这佛经所载的甚是深奥难懂,金蝉向喜佛法,如今遇到如此高深玄奥的佛经,更是激起了他一腔激情,一直译到傍晚,邓福来了两回催他吃饭,才肯罢手,与邓福去了。

吃过晚饭,金蝉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做完了佛家功课,见院外月明星稀,明月渐盈,算一算,才晓得自己已在邓府住了四天了。

他虽是一整天都在译经,但这点劳累,和他在邓府所享受的食住待遇相比,却是犹住在天堂一般,是以到了晚上也不觉得累,反而因为译经还隐隐地有些兴奋。

他见外面无人,便想找小白、小黑聊聊,但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又想起曾见将军夫人所宠养的一只雪白大猫,心下又有些不安,但直到他上床睡觉,也未等来小白小黑。等到他半夜醒来,才发觉得脚下有些动静,忙起身问道:“你们到那里去了?”

小白道:“金蝉大哥,你放心吧,我们只是在暗中行动,这两天小黑认识了个霸王,它,它非得请我们。”

“什么,霸王?”金蝉奇道,“他是干什么的?”

“它呀!它就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大老鼠。”小黑忍不住笑道,“它见我们俩来了,非得要尽一下它的地主之谊。我们见它很爽快,就到它家中吃了顿饭,那知它还非要认我们俩做它妹妹。哼!姐姐,你怎么这么痛快就应了呢?”

小白道:“那霸王我看它是诚心与我们结交,咱们又何必违它心意呢!”

金蝉听到它们耗子间的人情往来,口张的大大的,说不上好笑还是好气,只得道:“你们在此,要一切小心,万万不可生事。”

二鼠一同应了,小黑又道:“对了,金蝉大哥,你知道不,我听霸王讲,那位玉兰姑娘,她也是一个孤儿。”

金蝉本有了些睡意,听小黑此言,不禁一惊,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小白在旁补充道:“我们听霸王讲,玉兰姑娘本是邓府买来的一个小丫环,因懂事乖巧,被夫人收为养女,后又被送到宫中去伏伺太后的。”

金蝉听了,心下对玉兰更是大起同病相怜之心,暗道我只以为我命苦,但想不到玉兰姑娘这样慧质兰心的人,也这样命苦啊!

他怅怅地出了会神,才又对小白、小黑道:“我听师父说过,‘侯门深似海’,你们在此也要务必小心,等这几日我译完佛经,咱们就走,你们千万小心这里的猫狗等,还有,小白,你们在暗中经常听到别人议论,但不可随便告与他人,我也一样,知道了吗?”

二鼠听他言语严厉,赶紧应了,小白又道:“天快亮了,咱们先找地方待着,好让金蝉大哥休息。”说完二鼠便又悄悄去了。

这一夜,金蝉竟是没怎么睡,但他向来养成习惯,天一亮,就又起床做了佛家功课,收拾了房间,随邓福吃了早饭,就早早到佛堂来译经。

金蝉一看到佛心,立马心静下来。他一心一意地译起佛经,遇有不明之处,便对照着慧智所译,反复斟酌,往往是一句就要苦思半天,弄清楚了,又是喜不自禁。暗中陪他的小白、小黑,见他的样子,不知笑话了他多少回。

这期间,玉兰竟是一次也没来,将军夫人倒是来了两回,还带来了一大盒精美点心,说这点心名叫椰香荷花酥,是南方官府专门上贡给太后,用以在八月十五享用的,却被太后特赏给金蝉。

夫人还道玉兰已回转宫中后,并将金蝉所译《大悲咒》读与太后听,太后听后竟是心情大好,睡眠也好多了,为此嘱大将军好生招待,让金蝉在府中安心译经等。

金蝉推辞不得,只得受了。他闻着盒中阵阵香气,忍不住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共有四块,个个做的如盛开的荷花,叶瓣薄如蝉翼,吹弹可破,馅香浓郁,看着让人就不忍心吃啊!

金蝉见此,便要请董姐等人共吃,只听董姐笑道:“多谢小师父了,这是太后赏赐的,连夫人都不曾受赏的,我等福浅,是受不得的,小师父您自享便是。”

金蝉无奈,只得吃了一块,只觉入口即化,满口香甜,就连里面的小疙瘩都是极酥的,当是人间至极的美味。他想小白小黑也必爱吃,便取了两块,但仍有一块,金蝉心想,若是玉兰来了,便可送与她吃了。

只是玉兰所给的这部经书,里面多有残缺,是以字虽不多,只有两千来字,却着实让金蝉头疼。金蝉纵然有慧智禅师的梵文摹本所助,译起来依旧是大费周折。

这一部经他译了十天,直到八月十四上午,才基本上将上面的经文全部译出。只是通读起来,感觉佛经应有八十部,自己所译的,只是其中八部,前后又是如何,自己也不得而知,看来要想寻得此经,以皇家尚不可得,凭自己之力,更是难如登天了。

他将经前第七部译完之后,便看到第八十部了,上面只有一段话,写的是“‘尔时,善财童子依弥勒菩萨摩诃萨教,渐次而行,经由一百一十余城已,到普门国苏摩那城,住其门所,思惟文殊师利,随顺观察,周旋求觅,希欲奉觐。’是时,文殊师利遥伸右手,过一百一十由旬,按善财顶,作如是言:……”

金蝉译完原本,却见在慧智祖师的摹本上,在最后却比原经多写了一段。这段梵文任金蝉如何推敲,也感觉和佛经上的内容一点也不沾边,反而更像是一首诗。金蝉对诗歌并不擅长,当下只是得按其意写成汉文。

令他惊奇的是,在那原本《楞严经》中,“*”又第四次、第五次出现,一次出现在“文殊菩萨”名中,一次出现在“普贤菩萨”名下。而慧智禅师在他所写的译本中只是对这个字写了“未能意会,不敢妄写”的八字评语,再无解释。

金蝉将经文全部整理完毕,又细细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觉得凭自己之力,所译再无差错,也顺便强化了一下他头脑所记的经文,这才停下来歇会。

他放下经书,方觉得眼花颈痛,腰酸腿麻,便站起来活动一下,并借着闭眼休息之际,细细回想这“*”字之义,他想到第一次出现是在齐云塔中“*”,那是由小白用血擦出来的。而第二三次则是《大悲咒》慧智译本中所见。如今这个“*”字,却是在原本《楞严经》中,“*”字又第四次、第五次出现,又分别注在了文殊和普贤文字下面。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金蝉百思不解,他又找慧智所写的那段不甚通的文字,想从中找到一丝端倪,但上面依金蝉所译却分明写的是什么“南方有颗大树,却不能休息,汉水中有个姑娘,想见去见不着等”。

金蝉暗道,若是那个大树,是佛祖得道前休息的菩提树的话,那怎么会有思念汉江的女子呢?这经中为何会有这样话呢?他越想越是糊涂,哎,那女子是曾经喂过佛祖羊乳的牧羊女吗,还是像玉兰那样的女子呢?

金蝉不知不觉,想到玉兰,不由地心中一震,心道:“我仍出家之人,怎么可以想这些事呢!阿弥陀佛,金蝉罪过罪过。”

金蝉正在打坐间,忽叫门外董姐叫道:“金蝉小师父,玉兰姑娘来了。”

金蝉闻听,一下子坐起,忙起身相迎。不一会,伊人已飘然进入,那风华绝代容颜,映得整个佛堂如在放光明一般。

玉兰笑着道:“金蝉小师父,自得你译成《大悲咒》后,太后身体日好,听说你明日欲走,太后特许我前来致谢。”

金蝉听了,脸涨的通红,道:“我只是会译些梵文,怎得太后如此客气,劳姑娘前来。”

玉兰笑道:“金蝉小师父,你太客气了,要不是因为你,太后又怎舍得让我离开她,我今恐怕还不能回家看看将军和夫人呢!”

金蝉一听,心想,对了,明天是八月十五,正是家人团圆的日子,怎么太后竟不肯让玉兰回家,想来她也是太孤单吧。

玉兰见金蝉不语,感觉自己说话有些唐突,脸也是一红,暗悔道:“我今怎么不会说话了呢?”忙又掩饰道,“对了,金蝉小师父,太后说了,只要你愿意,可许你为皇家僧人,可在京城里任选寺庙里读经诵佛。这样你就不必东奔西跑了,我们有不懂的地方也可寻你方便,你看可好?”

金蝉听了,慌忙摆手道:“这个不行,我已应了师父学得经书就回转寺里,现在这经,上面有的我都译好了,只可惜这经残缺的太多,不能一睹全貌。对了,除了最后一段我译感觉不像佛经,也看不懂文中之意,只得请姑娘再请高人吧。我出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想早点回去,好让师父放心,多谢太后和姑娘的美意了。”

玉兰听了,知道他必会这样说似的,回道:“其实你先回去一趟也无妨,你要回去探望师父,大将军可以派人驾车送你去,一路上又快又安全,这样你还可以待你师父同意后能早点回来,省得路上奔波之苦。想来你师父听说你被太后选为皇家僧人,也会以你为荣,必许你来的。“

金蝉听了,想起此次若是照玉兰所说回去,不但途中有人照应,而且衣锦还乡,必定风光,还能早点回去见师父。

但他小小年纪,早不以荣华富贵为荣,更何况他自在齐云塔处读了普贤菩萨能以“入山求道,饥寒病疠,枯坐蒲团,是曰普贤;普贤者,苦行也。”之述后,更是心下神往。玉兰所说虽好,金蝉却还是想自己走回去,当下坚决的回道:“多谢姑娘,但我出家人修行惯了,理应苦行,就不劳将军和姑娘费心了。”

玉兰见他如此,也是无法,微觉得尴尬之余,忙遮饰道:“好吧,那就依你的意见。对了,金蝉小师父,这佛经上还有你不会译的,是那一段呢?”

金蝉听她问起佛经,心下顿时松了口气,忙拿起写有那段译文的帛文,张口欲说,又想起自己所译的这段像诗的文字里分明写的是什么“南方有颗大树,却不能休息,汉水中有个姑娘,想见去见不着等”之类的话,于是转口说道:“请姑娘自己看吧!”

玉兰接过低头看了起来,她一看之下,脸却越来越红,双目中有种惊羞之色闪过,容颜娇艳,简直不可方物。

她一边看,一边口中喃喃念道:“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不可泳,…思。”声音竟越来越低,几近不闻。

玉兰看完,默默地将帛文放在桌上,脸上有些迟疑道:“金蝉小师父,这应该是首诗啊,你说是吗?”

金蝉摇头道:“我没学过诗,不懂这方面。我只是译着感觉这些话很顺口,但感觉这个、这个不适合在佛经中,所以,所以我只能照着译出来。玉兰姑娘,你看这诗与佛经有关吗?”

玉兰脸色一红,道:“我不知道,但这译文的意思应该是我在《诗经》中读过的一首诗。”

金蝉听了一怔,道:“你确定这一段话不是在佛经里的?”

玉兰抬头望了金蝉一眼,笑道:“是的,金蝉小师父,这是《诗经》中的一首,真是奇怪,它怎么会在这里出呢?对了,金蝉小师父,你看这字迹,应是慧智禅师写的啊?”

金蝉听了,默默点了点头,却不出声。

二人正无语间,只见董姐进来道:“姑娘,夫人让我告诉你,莫误了回宫时间。”

玉兰听了,道了声:“知道了。”神情便黯淡下来。

金蝉闻听,忙将桌上帛文拿起,恭恭敬敬地递与玉兰,道:“此经小僧已译完,请姑娘收下,如若无事,小僧也告辞了。”

玉兰听了,默然接过,用一双明眸如水般望着金蝉道:“大恩不言谢,但明日仍是八月十五,正是万家团圆之日,夫人让我告诉你,要在八月十五好好款待你,你纵是要走,也得过了明天啊,否则会让太后知道了还不说我们款待不周啊!”

金蝉无奈,只得道:“如此小僧听命。”

玉兰听了,面有喜色,笑道:“那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义父义母,让他们给你弄点好吃的素食。”

听到这里,金蝉忙取出那盒椰香荷花酥,对玉兰道:“玉兰姑娘,这是太后赏的,我吃不了这么多,还有一块,你尝尝吧!”

玉兰见了,微微一笑道:“这是太后专门给你的,你就慢慢享用吧,我若是在你这里偷了馋,太后知道了,一定会罚我的。”她虽然笑着拒绝了金蝉的好意,但眼光中,却流露出不胜之喜,俏脸又渐渐地红了。一时间屋内静得连根针落地上都能听见。

玉兰过了片刻,忽又道:“金蝉小师父,将军与夫人均是信人,小师父若是将来回京师求经,可直接来府中,我府必当欢迎。”说完对金蝉微做一万福道,“金蝉小师父,你一路上多保重。”说罢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忽又停下,再次回头深深地望了金蝉一眼,眼角一红,忙转身离去了。

金蝉诵了声佛号,抬头又欲言,但只觉香气犹在,伊人早已远去,只留下金蝉独立堂中,无言又无语。

转眼间八月十五已到,上午时间,金蝉将所有衣物一一收拾包好,他心想明早早走,省得人家费事,又将他住的这屋子收拾整齐,只待明早便去。做完这一切,他又开始打坐,借机将这些日子所记的各部佛经一一复习。中午,大将军果然命安管家来请金蝉吃饭,这一餐更是丰盛,只吃得金蝉连呼“阿弥陀佛”。

到了晚上,安管家又命邓福请金蝉吃饭,金蝉推辞不过,只得又去了。在餐中他细细地询问了豆腐的制作方法,暗道此菜我有机会定要传与世人得知,则可少杀生了。

吃过晚饭,金蝉辞过安管家等人,便早早回屋上床休息,但越是无事,心里却越是不静。任金蝉他辗转反侧,脑海中却是思维万千,自到洛阳来这一幕幕如电火光般在眼前闪过,恍然如梦。

他想起二鼠,想告诉她们明日早行,眼下听府中打更时已是亥时,但仍却不见二鼠前来,金蝉越想越是心焦,再无觉意,索性起床,站在窗前,向外张望,只见庭外明月当空,前两天还是一轮半圆,现在形状如圆盘一般,甚是明亮,只照得府院中如积水空明,水中仿佛藻、荇交横,却是竹枝梅影映在院中,又那里见到小白、小黑的身影。

正发呆间,又觉月色又一下子暗了起来,抬眼望去,只见一片乌云只向月亮遮去,瞬间就无法见着月亮,庭院中一片漆黑,而这时,风又起来,来而急,只吹的窗棂咯咯作响,金蝉见此,心想这两鼠不知跑到那里去了,看这风急,要是来雨,可别浇着她们。但又无法去寻,只得摸黑回到床边。

他刚一坐下,只觉床下一震,似地上有轻微的动静,金蝉大惊,正想起身查看,只听吱吱两声,两只身影已窜上床头,正是二鼠,只听小黑道:“金蝉大哥,刚才地震着,你感觉到了吗。”

金蝉大奇道:“地震,我刚才是感觉地微微动了下,我才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地震。”

只听小白低声道:“这是一个小小的地震,你们人类一般是感觉不到的,但我们鼠类却对此很是敏感,不过幸好适才这地震不大,如果大了,会地动山摇的,但就是刚刚这么一小下,估计在地震源头处,可能也会有房屋倒。”

金蝉听了叹道:“佛祖保佑不要有人受灾啊!”

小黑听了笑道:“这地震我们原先住的地常有,应该不会有事的,但这中原,我们来了还是头一回遇上。”

金蝉道:“你们回来就好,要不外面这么黑,又要下雨,我们早点休息,明天好走路。”

他们刚说完,忽觉这月色又亮了,而且那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瞬间就没了,金蝉见天色已正常,又一次嘱二鼠明天不要乱走,要在暗中与他一起出府,这才倒身睡下。

??借用杜牧的诗,向他老人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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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