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没有被砍头，是哥哥赶回来为我求情，我才逃过一死。我见到他的时候高兴极了，我跟他说，不是我做的，一切都是太子做的，我以为他是唯一能为我伸张正义的人，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将一切委屈诉说给他。”
“可是，他将我一脚踹在地上，骂我丢了皇后的颜面，骂我知恩不图报，骂我狼子野心！”
“我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念头，让我死吧……”
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周尘彻底没了求生的意念。
泪水滴滴落在手背，周尘垂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
说起皇后的恶毒，他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可说起哥哥的是非不分，他委屈地落了泪。
苏瑾下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周尘。
周尘小心翼翼地接过，却没有用，他拿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忍住不哭了，仿佛是不想在苏瑾下面前显得太软弱。
“想报仇吗？”苏瑾下突然开口，问出一个直戳内心的问题。
周尘惊了一下，报仇？他哪里有资格提报仇！
对方是皇后，是太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国家，他如何有能力去报仇呢？
周尘眼神黯淡，兴致不高，比起报仇，他更想陪着苏父苏母好好地生活下去。
苏瑾下挑了挑眉，“那么多人欺辱你，伤害你，你不想报仇吗？”
周尘轻轻摇了摇头，如今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他不敢轻易去破坏。
苏瑾下有些气馁，“那你也不想向你哥哥证明吗？是他错了，不是你错了。”
周尘一双手绞在一起，如同他的心。那是他的亲哥哥，他怎么不想，可是怎么证明，就算他想哥哥说出一切，哥哥就会信了吗？
“皇后对哥哥和对我完全不一样，哥哥是皇后一手培养，不是亲儿子却胜似亲儿子，就算我说出一切，哥哥也不会相信我的！”周尘肩膀更加颓了。
周尘不是不想，只是无能为力！
他虽然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却没有勇气去冲破黑暗，把失去的全部讨回来。
周尘抬起双眸，希冀地看着苏瑾下，“过去的我都可以不在乎，因为我已经有你们了，现在的我只想好好保护父亲母亲，所以，请你让我加入琉璃社吧！”
只有成为琉璃社的弟子，他才能快速拥有力量，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苏瑾下轻轻闭了闭眼，深深叹了一声，思索良久后终开口。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留在琉璃村成为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你将不再叫周尘，不再是皇子，我会给你全新的身份，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你。当然你也不用成为琉璃社的弟子，因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害我父母的可能。”
周尘闻言落寞地耷拉了眉眼，是啊，姐姐是琉璃主，如果她想保护父亲母亲，有的是办法，哪里用得着自己呢？
苏瑾下观察着周尘，半晌没有说话，周尘奇怪地抬起头，“那第二个选择呢？”
苏瑾下道：“第二，跟我走！”
“我会帮你洗清你身上曾经沾染的所有污秽，帮你杀掉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向你哥哥证明他信错了人，冤枉了你！”
周尘眨着大大的眼睛，惊讶极了，他不敢想象，苏瑾下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苏瑾下补充道：“当然，第二条路，并没有那么容易，它将布满荆棘，你必须有一往无前的准备！哪怕遍体鳞伤，也决不能后退！”
周尘迷茫了，他是皇子，如果他跟着苏瑾下，那可能会动摇苏瑾下庄王的位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想好，你这一生究竟要怎么过？”苏瑾下不想去说太多原因来干扰周尘的判断，因为苏瑾下能感受到周尘对于和平生活的渴望。
如果周尘选择第一条路，那苏瑾下就当作没有救下过十四皇子！
周尘捏着小手，犹豫不决。
苏瑾下轻轻地说：“你慢慢考虑，在我离开之前告诉我答案就可以了。”
周尘微微点了点头。
“我让苏虎送你回去，你告诉爹娘，下午我会回去吃饭。”
周尘继续点头，迷迷糊糊地走出门。
回去的路上，周尘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他抬起头看向身边威武的苏虎，忍不住有些胆怯，但想了想苏瑾下的话，又鼓起勇气，问：“苏大哥，我听说你是姐姐在琉璃社最信任的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姐姐想要我跟她去军中，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样不会坏了她的大事吗？”
苏虎轻轻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你的身份会动摇她的威望，可是以你这副弱鸡的样子，想要动摇她，是真的想多了！”
周尘抿了抿唇，惭愧地低下头。
苏虎继续道：“相反，你的出现或许会给庄军带来转机。”
“这怎么说？”周尘的眼睛亮了亮。
苏虎深沉道：“庄军是民间起义，那些大的权贵势力都瞧不上我们，庄军越是深入中原，靠近皇城，越是难以前进。”
“东南部离皇城远，连年灾祸，朝廷也不管，百姓对朝廷已经很失望，所以我们能顺利地拿下东南部的城池，但同样的办法不适用于中原，要想继续扩展版图，势必要另想办法，而你或许是一个契机。”
周尘有点明白了。
周尘或许不想报仇，但他一定想做一个有用之人，保护父母，报答姐姐，只要能用得上他，他会义无反顾，而不是龟缩在一亩三分的安乐之地，享受别人带给自己的温暖。
周尘本来就是一个向死而生之人，并不畏惧荆棘之路！
这一刻，周尘的心已经有了方向。
——
凤凰阁。
沈千雪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淋了一夜的雨，发丝凌乱，面容苍白，衣服湿漉漉的，衣摆处全是污渍，他浑不在意，如同失神的布娃娃，机械地走上来。
守卫何时见过沈千雪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行礼，“主上！”
沈千雪恍若未闻，自顾自走着，一直走上最后一个台阶。
他看着整个凤凰阁，眼神渐渐有了变化，变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