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点头之后,王尚礼和刘体纯两人随即开始部署手下将朝中某些站错了队的大臣逮捕,并开始严格按照最新的程序审判,朝野一时震动。随后,便是那些真正贪赃枉法,罪行恶劣的朝中大臣,其中不乏孙可望一派的人。
当然,在朝中的其他大臣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公正不阿——孙可望自己的人抓是抓了,判也会判,但后面会不会再次任用,其实也就是摄政王一道手谕的事情而已。
而这也正是孙可望要严格逮捕,审判程序,要求严格贯彻《大明律》的原因了,法制的建设得一步一步来,有明明白白的规矩在那里总会比没有规矩,依照人的喜怒哀乐来的好。
就这样,“严打行动”以绝大部分人都没想到的方式,从永历-大西政权的行政中枢陡然开始!
李定国和张名振数日奔波,在“严打行动”展开了几日之后,一前一后回到了长沙,分别在旧部亲信,朝中好友那里了解到了朝中的最新情况,两人看过近期被关进天牢的官员名单后,便明白了所谓“严打”的目的。
只是,孙可望做得十分克制和谨慎,那些本身没有问题,或者一时找不到证据的,王尚礼绝不碰,这就导致了任何质疑都无法站得住脚跟,甚至还会被扣上同党的帽子。
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孙可望不可能一下子便在西南五省内展开所谓的“反腐”,不把上面的这些保护伞收拾干净,不扶持一批根基不深,迫切想要立功的新人上位,下面的那些“苍蝇”就不好处理了。
而李定国和张名振既然已经回到长沙,两人一同觐见过永历皇帝之后,关系也缓解了不少。
张名振主动示好,并表示自己将会把重心放在舟山-崇明一带,配合大军东征,收复江南。而李定国则是向永历解释了广西已在孙可望的控制之下,自己不可能移驻,态度比以往强硬了不少。
永历皇帝自然还是没个注意,张名振和李定国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然后便是对两人好一顿劝,要二人精诚合作,共挽江山!
李定国和张名振退出永历皇帝行宫之后,稍微寒暄了两句,便各自离开了。毕竟,李定国半个多月前还要给张名振下套,杀他的兵,夺他的地盘,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想要了他的命。在永历皇帝面前装一装可以,要说两人真的互相信任了,那就只能是演技太好了!
和张名振分开之后,李定国随即被靳统武迎接回府,他昨天刚刚参加了最新一次的“内阁会议”,再一次被孙可望以票数优势压了过去,心中更加烦闷起来。
这次“内阁会议”刘文秀也从保宁赶了回来,和王尚礼,白文选,刘体纯,李来亨一样,都选择了支持孙可望的决议——第二年春开始第二轮东征北伐。
湖南诸军作为此次东征北伐的主力,对于孙可望以湖北武昌府为突破,再从江西南北夹击,湖北东西夹击的策略自然认同。
而刘文秀早就已经接受了孙可望的军法队和督察司,换取了独断四川事务的自主权,他北面要防止吴三桂的偷袭,东面还要派出大军策应北伐军的行动,根本腾不出手,对于这个安排自然并无异议。
但李定国就不一样了,他倒不是不愿意从南面进攻江西和福建,牵制甚至是歼灭两省南面的清军,而是不愿意接受孙可望派遣军法队和督察司全面入驻广东,严肃军纪和训练的要求。
在李定国看来,孙可望在会议上提出的种种决策,无非是借着大战的名义,行削弱控制自己之实。
毕竟,无论是军法队还是督察司的入驻,亦或者说派遣“科学院”的学生前往广东组建分院,组建“广州武器局”,派遣传教士作为使者前往澳门,李定国都不免心存余虑——孙可望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现在朝中的重大事务都由“军事内阁”共商之后决议,李定国并不能违反,更不能耍赖,不然就是他不守规矩,不遵大义了。
而且,孙可望对他们私吞战利品,谎报军功的事情并未过多追究,但这些问题也使得他们对于孙可望在“内阁会议”上的决定,缺少了反对的底气。
换言之,这就是孙可望辛辛苦苦打造人设,控制舆论所要达到的目的了——以两人的过错为要挟,换取两人在政治上被迫支持他!
而只要两人在政治上被迫妥协,接受了孙可望的种种安排,表面上的割据一方,孙可望并不在乎。
不过,对于李定国来说,这倒还不是最要紧的,至少孙可望现在已经默认了他在广东的最高军事权,除了琼州府归陈奇策和邓耀等人,惠州府和潮州府归张名振以外,广东的其余州府,都归了他。
只是,这次回到长沙之后,李定国和孙可望也私下交流了数次,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疏离,完全就是就事论事,除了将湖南-广西成功的经验告诉他,提醒他不要寄希望于郑成功,不要对乡绅太手软以外,没有多说一句,这让李定国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心中不由得烦恼起来。
靳统武看着李定国在那里苦思冥想,还一脸失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冒冒失失就上去问,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而另一边,张名振和张煌言的情绪也明显失落,张煌言回到长沙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他深深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特别是去了几趟岳麓书院之后。
“大人,现在岳麓书院里的学子考生,只知孙可望,不知有皇上,忠良耿直,明辨是非之辈早已经销声匿迹,剩下的将来恐怕都是孙可望的爪牙!”张煌言痛心疾首道。
张名振听罢,眉头紧皱,没有说话,他在长沙才短短几日,会见了不少官员,或多或少已经有了感觉,孙可望似乎花了大力气去提拔官员,更是安排了许多人去颠倒黑白,影响舆论。
而普通百姓因为有限的信息接收渠道,往往小道消息里面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现如今,长沙城内,永历皇帝昏庸无能,私德败坏,甚至是恩将仇报的形象已然树立,而孙可望宵衣旰食,生活简朴,爱民如子的伟岸形象,也深深印在了百姓的心中。
当然了,其中还伴随着各种生动形象的小故事,以及孙可望批阅奏章时忧国忧民,时时刻刻想着为百姓,为朝廷效力的言行举止。
“玄着,我打算派人再次北上,收复舟山,崇明一带!”张名振最终没有对张煌言的话发表看法,忽然说起了别的事情,“孙可望马上就要开始东征了,咱们那些死在舟山的将士,也是时候给他们报仇了!”
“可是......惠州和潮州怎么办,若是大人不在,恐怕压不住郝尚久,郑成功和李定国这些人啊!”张煌言心中陡然一惊,怔了怔,主动请缨道:“大人,还是让我带兵北上舟山吧!”
“......诶”张名振摇着头,叹了口气,道:“那皇上怎么办?孙可望现如今行事越来越乖张,如果没有人在长沙盯着,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张煌言听了,一时无言,垂下头,陷入了苦思冥想中,张名振说得确实很有道理,现如今孙可望的狼子野心是越来越明显了,已经到了诋毁永历的地步。
“舟山还是得我去,几十万军民死在了舟山,我若是不回去给他们收尸,给他们报仇,又如同谈抗清救国?”张名振目光变得凶狠,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他的母亲就死在了舟山上,现在还没来得及收尸!
张煌言听了,回忆起往事,脸色也变得沉重:“大人已经下定决心了?”
“到时玄着替我看着惠州和潮州,只是......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皇上啊!”张名振的脸色刚刚缓过来,说起永历,又不由得眉头紧皱。
“皇上......”张煌言心中酝酿了一番,最终拱手抱拳,又主动请缨道:“大人,让我留在长沙吧,孙可望似乎有意拉拢我,多次和我谈起留在长沙,留在中央效力的事情,我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盯着孙可望。”
张名振听了,心中大喜,张煌言终于是答应留下来了,但表面上还是一脸难为情:“可是......这......”
而张名振越是这样,张煌言就越是下定了当卧底的决心:“大人,您就答应我吧,皇上身边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护不住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