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办“成班”?培养学生?
每个人到了垂暮之年,都希望自己的事业、精神和梦想能够薪尽火传。像姚、邱,还有成老爷子,他们为科学事业奋斗大半辈子,取得世人瞩目的成绩,确实也有传承的必要。所以成立个人才试验班,把自己的成长经历、治学方法、人生感悟等等金针度人,应该还是好事。
但徐生洲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其中承担多大的责任。
是统揽琐事、包打天下?
还是挂个名、当个吉祥物?
同样是“协助”,工作强度可天差地别!
于是他问张安平道:“协助当然没问题。师恩如山,作为成门一分子,能为‘成班’略尽绵薄之力既是荣幸,也是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道师兄说的‘协作’,是要我做哪些事情?”
张安平道:“筹划中的‘成班’是本科生班,学生都经过层层选拔,虽然不可能和师弟你相比,但天赋和素质应该向卢嘉阳看齐——”
徐生洲不吹不黑:“这个标准已经很高了!”
要知道卢嘉阳不仅数学天赋很好,求知欲也很强,关键还有钞能力,根本不用考虑将来就业、谋生之类的问题,可以全身心为数学事业奋斗五十年。仅此一项,普通大学生哪里比得过?
张安平道:“咱们学校怎么说也是985,在很多省还是提前批,每年两三千名新生里,还挑不出几个好苗子来?而且一旦入选‘成班’,不仅免除学杂费、住宿费,每月还有补贴补助,考察合格的都可以直接保研,其目的就是让学生专注于学术,不必考虑其他外界因素。”
徐生洲却没有太大反应。
这些都是常规操作,并无出彩之处。说句不中听的,这里面除掉保研,很多民办高中都能做到,而且做得更好。
张安平接着说道:“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基础,关键还在于教学。成老师作为院士,负责掌舵指向。而师弟你大学四年全靠自学,就能达到那么高的水平,必定有独家之秘,所以想请你专门为‘成班’制定培养方案,编写教学计划,并对各门课程的教学进度、教学质量,学生达到的水平、存在的问题,进行一个总体把握,以期实现对学生理论知识和基础能力的综合培养。”
徐生洲瞪大眼睛:感情我是捡了个班主任的角色?
他当即摇摇头:“我觉得不能拿我的方法来套别人,就像你不能指望‘成班’的学生大四的时候都能发‘四大’一样。”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网文主角。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统子哥、老爷爷、熟练度面板加持。
徐生洲接着说道:“前不久,马院长介绍北洋大学的一名研究生过来,让我帮忙指导一下。我觉得他基础还是弱了点,就让他花一个月看完Gtm52,也就是哈茨霍恩的那本《代数几何》,再说指导的事儿。我觉得这是比较合适的进度,因为我在大学的时候,花了不到半个月就看完了。结果衡平老师当场就跳起来,说正常人最少要花半年时间才能看完!”
张安平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个叫曾奕霖的研三学生还是花了两个月,才把那本Gtm52将将读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他的水平完全达不到我的要求,没办法,我又让他花两个月把那本Gtm52重新再读一遍,才算勉强达标。你说我要是这么编写教学计划,会不会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没想到张安平却眼睛一亮:“没错、没错,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天才的培养方案!说实话,我们学院很多学生其实是非常优秀的,但我们一直按照常规而普通的方案在培养,让那些优秀的学生在低水平上运转,失去了通往卓越的机会。当然我们也想用些超常规的方式,但作为普通人,我们很难知道天才的极限在哪里,就像天生的盲人难以想象世界的五彩斑斓!”
徐生洲心道,我是系统大爷速成培训的,也不知道天才的极限在哪里!
张安平马上又醒悟过来:“当然,你也不能全按照你的进度来,毕竟能达到你大四发‘四大’的水准,全国也找不到先例。——大约就按照你水平的一半,或者30-40%来定计划就可以。至于培养过程中发现什么问题,咱们临时调整就是,反正船小好调头。”
见他如此执着,徐生洲只好说道:“教学计划我可以协助拟定,但师兄你也知道,我在金陵还有一大摊子事,来往两地之间也没那么及时。好在京城里有师兄你,还有黎师姐等诸多师兄师姐,希望你们也要多多协助老师。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有师兄你这样的带头大哥,还有诸多同门襄助,我这个关门弟子则附老师和你们的骥尾,一定会把‘成班’办好!”
徐生洲算是想明白了。
无论是之前说的招研究生,还是现在商议的办‘成班’,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徐生洲与京城师范大学深度绑定。
徐生洲与京城师范大学,或者更具体点,与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的关系,就好像名门望族相中了潜力股的穷书生,精心培育,大力提携,期望双方最后能够融为一体、守望相助。
这本来是伯乐与千里马、王子与灰姑娘似的的一段佳话,却没想到穷书生能力出众,鸿运当头,步步高升,转眼功夫就要拖金委紫、位极人臣。到了这个时候,名门望族既怕穷书生另立门户、独自繁华,又怕与穷书生关系淡薄、日渐生疏,于是就变着法子小心试探,挖空心思想让双方深度捆绑。
要知道徐生洲也是邱欣东的弟子,叛出师门、反目成仇可是邱门的光荣传统!
无论怎么说,知恩图报是基本道义,施恩图报是人之常情,施恩不求报是圣贤之举。
唯独忘恩负义、恃恩索报,让人难以接受。
成老爷子对他有大恩,在徐生洲来说,就是不能忘恩负义。他也是一直这么要求自己,比如成老爷子和他约定,不能再去其他学校兼职,他就一直恪守不变。但他作为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长,显然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成班”上。而且随着他的学生生涯结束,进入成家立业时期,工作中心日渐南移,也不可能长期待在京城。
一方想要深度捆绑,一方又不可避免地逐渐远离,这就需要一种全新的相处模式。
在此过程中,无论是相互融合也好,还是渐渐脱钩也好,双方都需要磨合和缓冲。如果是硬着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继承邱门优良传统!
张安平鼓着眼睛说道:“创办‘成班’,你可是项目负责人!”
徐生洲道:“我可以挂这个名,也可以出一份力。据我所知,邱欣东先生在留美搞‘邱班’,可没有把他的学生理查德院士、李院士、曹教授等都叫过去助拳。同样道理,我们搞‘成班’,有老师这个院士坐镇,有师兄你这个杰青抓总,还有黎田雅师姐这个副院长牵头,排面还不够么?我这个关门小师弟给大家牵马坠蹬、查漏补缺变好。”
张安平沉默片刻:“我们学院还是非常需要你这面旗帜!在成老师之后,在你之前,目前还没有人能肩负起这个重任。你为学院做贡献,学院肯定不会亏待你。等你以后拿了菲尔兹奖,或者当了院士,我们也可以搞个‘徐班’——”
徐生洲笑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以后张大院长变成了张大校长或者张大院士,看到我就跟没看到一样,仰着脸径直就走了过去呢!”
徐生洲这一调侃,倒让张安平许多话说不出口。
他站起身,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一件事:“马平川院长让我转告你,经《数学月刊》编委会研究,决定增选你为杂志副主编。问你有没有意见?”
《数学月刊》是章坚智多年工作过的地方,也是他的心血倾注所在。
章坚智对徐生洲的提携之恩更不用说。
所以徐生洲没有二话,立马就答应下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徐生洲暗自掰着指头数了一下,自己虽然踏足学术圈只有两三年的时间,但身上的学术任(兼)职已经有了不少,除了中华数学会青年工作委员会委员,还是Acta. math.、Invent. math.、J. Algebraic Geom.等国际着名数学期刊的审稿人。
如今又增加一项,国内核心期刊《数学月刊》副主编。
学术地位可不就是这么一项项堆砌起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