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彦不知道徐生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不想回答自己的提问,然后避重就轻,强行转移话题?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按照惯例,每年4月份完成初审,6、7月份各学部组织面上项目、青年、地区科学基金项目评审,到了8月中下旬,基本上大部分类别都会公布评审结果。现在已经是7月初,确实快要公布了。”
徐生洲又问:“咱们今年应该能实现零的突破吧?”
陈康彦信心满满地说道:“破零应该问题不大!今年我们总共组织申报了17项,都过了初审。其中,我们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6人申报了有关裂银杏繁育和裂银杏内酯的课题,鉴于当前裂银杏内酯口服液大火,我们又是独此一家,很容易过会;数学研究中心肖主任、简文桐老师申报的有关伊辛模型的课题,创新性很强,也非常有希望。”
徐生洲大喜:“那就好!”
他记得很清楚,系统大爷发布过任务,如果学校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上有收获,会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此外,系统还有项长期任务,即每引进1位国家级人才称号获得者,奖励抽奖次数一次。这次学校一口气要组建1个系(历史系)、2个研究所(考古研究所、染色技术研究所),怎么也要弄几个大咖来撑撑门面!
就算不是长江特聘、杰青,青年长江、优青总归是要有的。
学校又不缺钱。
何况每引进1人,徐生洲至少获得500点积分和200万办学经费,里里外外都不亏!
也就是说,到了8月份,保底有一次抽奖机会,多则两三次、四五次。有这么多抽奖机会,肯定会有转圜之法。系统大爷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系统大爷不帮忙,我就梭哈手头所有积分,来个“真诚的邀请”超级加倍!
徐生洲这才回到最初的问题:“你刚才问我,针对省文化部门和金陵市政府的规划,打算怎么做?”
陈康彦忧心忡忡地说道:“是啊!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何况金陵是副省级城市,他们真要铁下心来把石窟打造成景区,只怕省里也不好出面干涉。”
徐生洲道:“省里不好出面,那我就去京城告御状,我不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你要去京城?”
徐生洲笑道:“现在还不至于,毕竟石窟都没正式发掘,且看金陵市政府怎么个想法,顺便看看都有哪些牛鬼蛇神跳出来。来日方长,总不能遇到个妖魔鬼怪,就去请观音菩萨吧?咱们这次要就不动手,动手就要犁庭扫穴,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陈康彦顿时如释重负。
都说徐校长神通广大,他最开始是将信将疑。等到徐校长不时淘换来各种宝贝,动辄筹集到数亿的经费,他有些半信半疑。如今,徐校长先是力邀省里的主要领导到校视察,一巴掌拍死了跳梁小丑;如今又准备去京城告御状,和金陵地方掰手腕子,他彻彻底底深信不疑。
送走了陈康彦,徐生洲准备继续研究霍奇猜想,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心乱了啊!
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
他想到同样郁闷的黄高华,以及每天给女魔头打下手、陪着女魔头做实验,痛苦到生无可恋的牛征。
之前不是一直说,等黄高华回来,一起请温老师吃个便饭么?如今黄高华回来了,自己也无心做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小聚一下、小酌几杯。
徐生洲先给牛征打电话,牛征正被加班折磨得苦不堪言,闻言立马答应。
接着徐生洲打电话给黄高华,黄高华脸皮薄,稍微劝说几句便也同意。
徐生洲最后才打电话给温尧敏。
温尧敏本能地想要推辞,但他表示地点已经定好,牛、黄二人已经同意,最后摆出校长的架势,才说动温尧敏同意出来。
地点就在出校门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子里。
据石新科介绍,这家苍蝇馆子是对巴蜀老夫妇开的。他们儿子从巴蜀农村考到金陵读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金陵工作。两年前,卖了老家的旧房子,耗尽家底在慕高山以东买了套新房,却没钱装修。老夫妇帮不上什么忙,便买了个流动摆摊车,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附近卖些川味凉菜,像夫妻肺片、蒜泥白肉、川味凉粉、红油鸡块之类,补贴家用。没想到因为味道正宗、物美价廉,很快收获一批拥趸。
老夫妇尝到甜头,干脆在附近的小巷子里租了个店面,开起小饭馆,结果生意愈发火爆,成为远近闻名的川味馆子,甚至很多金陵老城区的食客都会驾车过来一饱口福。
徐生洲做东,自然到的最早。
即便如此,小饭馆里也已人满为患,他干脆让老板在门口树荫下支起一张折叠桌。反正只有四个人,既是师生,也是同事,没必要讲究那些花样。
不知道温尧敏什么时候会到,他干脆先叫了一瓶冰啤酒,坐在街边,一边喝酒一边看落日西垂,看街上人来人往,听着饭馆里食客畅谈着饮食男女,感觉心里的焦躁如同傍晚的暑气,在凉风中一点点褪去。
第二到的是黄高华。
他面容憔悴、头发蓬乱,见到徐生洲讷讷地叫了一声:“洲哥。”
徐生洲笑着招呼道:“快坐、快坐!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温老师和老牛什么时候来,我们先喝杯冰啤解解渴。”
黄高华坐下之后,羞臊地说道:“洲哥,我——”
徐生洲拍着他的肩膀:“少说屁话。你那事儿,我已经给你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黄高华顿时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生洲。
徐生洲指了指给他刚倒的啤酒,等他喝完才回答道:“我已经让人事处想法子挖几名纺织物染色方向的青年学者,尽快组建染色技术研究所,解决胂纶的染色问题。”
黄高华痛苦地摇摇头:“没用的,洲哥!之前我已经找了国内很多纺织材料专业的专家学者看过,他们经过研究,都认定这种材料不适合染色。”
徐生洲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咱们的格局要大。你只找了国内的专家学者,难免会有局限。如今到了这份上,得向欧、米各国取取经,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上次你走后,我请朋友联系了几位国外的着名专家,他们的反馈意见都是给胂纶染色确实有难度,但并非不能解决,并提出了好几条可行的实现路径。等染色技术研究所成立,就让他们分头试试哪条最可行。”
黄高华道:“那不是还得很久?”
“等很久总比等死强,不是吗?”徐生洲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叔叔阿姨稳住,保证厂子正常运转,亏点就亏点,反正咱们学校家大业大,也不在乎那一点。等到开发出稳定高效的胂纶染色技术,就是厂子扭亏为盈之时。”
黄高华点点头:“好!”
又过了十几分钟,徐生洲和黄高华已经空着肚子喝完2瓶啤酒,温尧敏和牛征才姗姗来迟。
温尧敏看到徐生洲跟普通社畜一样,坐在小饭馆门口的折叠桌前,忍不住调侃道:“你就在这种地方,请老师吃饭?真是越有钱有抠门!你敢不敢请我吃个波龙、帝王蟹、两头鲍啥的?放心,我对海鲜不过敏。”
徐生洲一边摆餐具一边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接受学生的高档宴请,违反教师职业行为准则,最后挨个处分吗?像在这种苍蝇馆子,就比较安全,不怕被人举报。”
温尧敏款款地在桌边坐下:“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校长、我是普通老师,你就是请我吃鱼翅、燕窝,我都奉陪!”
徐生洲笑道:“是啊,我是校长、你是老师,那还不得我请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过,喝什么你倒可以自己决定,就算三十年陈的茅子、82年的拉菲都没问题!”
牛征顿时跳了起来:“我要喝轩尼诗理查德!”
徐生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顶多红星二锅头,不能再贵了!”
“生猪你特喵重色轻友!”
“再胡说,你就喝夺命大乌苏。”
温尧敏脸色微红:“我今天开了车,就喝点水吧?”
徐生洲是号称整顿职场的00后,对酒桌文化沾染不深,还不至于逼迫女性喝酒,尤其她还是自己的老师,而且见识过她醉酒后的凶残。当下只是礼貌地劝了一句:“要不叫代驾?或者我让司机帮你开?”
没成想温尧敏顺势就答应了:“今天难得一聚,那我就喝点白的,不过我只能喝一点点。”
她居然答应了?
还是喝白的?
牛征的目光在徐生洲和温尧敏之间来回逡巡,意思不言自明:
你俩指定有事儿瞒着我!
莫非你们是准备借着这顿饭正式向我们公开?那就快说吧,我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