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带着楠楠绕从侧门出来,她看到一家玉饰店,客人不多,但是店面挺宽敞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元宝髻,当即走进去。
她很快挑了两支玉簪,随即对楠楠道:“你先去把云冉找来,我在这里等你们。陈家小姐若是问起,你就说云冉来找我拿银子,请她们等一会。”
楠楠会意,很快就去找陆云冉。
王秀付了银子,借着店铺里梳妆镜准备梳一个双螺髻,老板娘见了,连忙上前帮忙,还给王秀推荐了玉梳。青白玉的,上面雕刻着一抹祥云,还描了金,看起来特别漂亮。
老板娘给王秀梳头,然后把玉梳给她当发簪戴在发髻上,那玉梳做得跟梳篦一样,还没有手掌大,小巧玲珑的。
王秀喜欢,便也买了。等陆云冉过来时,王秀已经梳好了少女的发髻,她穿着粉色的披风,娇俏的面容白皙如玉,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看得陆云冉目瞪口呆。
大嫂原就长得不错,但因为成了亲,她们每每看到大嫂都觉得她端庄得体,明艳大方。却是不曾想,倘若大嫂未嫁,以她的品貌,怕是王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大哥他……还真是占了当年状元郎的好处呢,否则的话,王家大小姐怎么会嫁到他们陆家来?
王秀见陆云冉来了,便站起来拉住她道:“我先过去,你和楠楠一起,远远跟着。”
“别走太近了,看得见我们就行,我带她们转一圈。今日不管那段秀才出不出现,你大哥都已经说了,此人不是良配。”
陆云冉连忙道:“大嫂放心,我晓得轻重。”
王秀见她一点就透,当即高兴道:“那就好,那你记得跟紧楠楠,她会保护好你的。”
陆云冉听后,心里涌上一股热流,鼻子也酸酸的。大嫂这么在乎她的安全,可她自己呢?
陆云冉还来不及劝她把楠楠带着,便见她提着裙摆跑了出去,瞧那背影,宛如扑蝶的少女一般,身姿翩跹。
楠楠在一旁道:“小姐就是这样,兴致来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云冉问道:“大嫂她在王家……过得很好吗?”
楠楠道:“小姐她王家过的日子啊,那就是个女霸王。”
“噗。”陆云冉忍不住笑了,她可以想象那样的画面,一定很有趣才是。
王秀快速拐上前面的街道,却在寺庙的拐角处掠过一道身影,那原本没有什么奇特的,可当看到那人的画板时,她突然来了个急停。
头上的珠翠摇曳出声响,骤然而止的脚步声也让一心画画的人回头。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起来特别瘦弱,但个子却并不矮。
他穿着单薄的春衫,唇瓣因为寒风而显得干燥,都有些起皮了。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深邃得像是一口枯井。原本精致的五官因为消瘦而显得刻薄起来,像是岁月打磨出来的一把利刃,无声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样小的年纪,按理说不该。
王秀忍不住朝他的画摊走过去,摆在摊子上的画大概有十几幅,那些画纸都已经旧了,有些甚至于已经泛黄。
但画看起来很新,就像是昨天才画好的。
王秀想到陆云鸿那些工工整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的精美画作,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或许这个人会是下一个陆云鸿呢?
就在她准备询价的时候,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问道:“小子,你这画怎么卖?”
少年回答:“五两银子一幅。”
书生惊呼:“五两银子一幅,你怎么不去抢?”
少年蹙眉,淡淡道:“你可以不买。”
书生冷哼:“别整得跟大师一样,谁知道你从哪里偷来的,二十文钱,你愿意卖我就买,不愿意就算了。”
少年回头继续作画,冷漠道:“不愿意。”
书生啐了一声,没好气道:“给脸不要脸是吧,信不信我捉你去见官。”
说着,就要从那画摊上抽走一幅。
少年见状也站了起来,眼看冲突在所难免,不曾想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五两银子一幅是吧,这些画我全都要了。”
少年和书生都双双愣住。
王秀却从书生手中夺下画,卷起来递给少年:“我都买了,可以帮我用画筒装起来吗?”
少年看着站在画摊前的姑娘,只见她容貌出众,穿戴不俗,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小姐。更为难得的是,此时她明眸善睐地笑着,看起来特别温柔。
“可以的。”少年接过她卷好的画,准备将余下的都帮她装起来。
书生先是恼怒,待看清楚身边的姑娘时,一时间面红耳赤。
“敢问姑娘芳名。”
王秀瞥了一眼那个书生,淡淡道:“你不配知道。”
书生哑然,随即面容扭曲着,眼睛里喷发出一股怒火。
他愤懑道:“我本想劝你不要买他的画,以免被骗,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好歹,活该你被他骗。”
少年诧异,卷着画轴的手微微一顿,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王秀见状,转头对书生道:“我不是活该,我是慧眼识珠。”
“我看你做书生打扮,想必也读了几年书,不知是哪家书院教出来的好学生?”
书生见王秀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定神闲,突然有些慌了,无措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秀笑了笑道:“不干什么?等知道了,改天跟周知县说说,好去拜访你的恩师。”
那书生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恐,连忙追问道:“你究竟是谁?”
王秀也没有瞒他,而是朗朗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如何?你也不亏?”
书生的目光已经散了,他不敢正眼看王秀,甚至于怕王秀看清楚他的模样。他转过身,脑海里只有王秀额头上的玉梳,以及金簪上镶的那颗南珠,还有步摇上垂落的红宝石。
非富即贵!
在无锡县这样的地方,非富即贵的女子,又认识周县令的,屈指可数。
书生落荒而逃,才跑没多远就跌了一跤,摔得嘴皮都破了,脚也受了伤。
他快速爬起来,回头朝画摊看过去,女子正在掏钱。纵然隔得远,可大额的银票他大概还看得出来的,一时间惊惧上涌,跑得更快了。
王秀看他那一瘸一拐的背影,轻嗤一声。
还读书人呢,什么东西?
“他叫方如贵,夏家村人,在夏家私塾念书。”
少年的声音清冽干净,王秀回过头来,愣了愣。
与此同时,少年也看向她,不过他默了一会,悄然低下头去。
王秀突然反应过来,笑着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啊?”